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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曹(二)

  徐琿早前跟著張全昌在陜西一帶轉悠,對大小流寇的勢力分布多少也有了解。遠的不提,近的便是新來于鞏昌清水縣張家川擊敗官軍的混世王與蝎子塊。這倆人合軍一處,挾新勝之勢急速擴充軍馬,已經在臨洮、鞏昌一帶擁眾十余萬。

  這兩人趙當世不熟,也不敢輕易與之接觸,其中蝎子塊原為不沾泥張存孟部下四隊闖將,張存孟死后依附高迎祥,但獨立性極強。比起這人,他更關心的是闖王與西營八大王的下落。

  徐琿也是客軍,對陜西方位不甚明了,只是依稀知道在清水北邊的平涼、慶陽亦有強寇盤踞,以至于混世王等不越雷池一步。合情推理下去,這股強寇十有八九便是闖王他們。

  有了這些信息便足夠。趙當世由徐琿領著,襲擊了清水北端幾處屯堡,搶掠了些錢糧補給,隊伍士氣復振。

  自清水北境出,便到了平涼。趙當世本以為在此地尋到闖王的可能極大,不料從華亭自涇州一路行來,幾乎沒有遭遇大股流寇,偶爾遇見,也只是幾人到十余人不等的小規模游寇。

  徐琿雖說投了流寇,但幾乎不怎么出聲,除了趙當世基本上不與他人搭話,臉上也時常陰郁沉沉。由官變賊,反差太過巨大,心里的不平衡趙當世理解,只希望時間能逐漸消除他心中芥蒂。

  才過涇河,于路攜家帶口的流民突然增多起來。他們瞧見趙當世五十騎驅來,腿腳還靈便的驚懼四散,跑不動路的老幼病患則就趴在灰土里瑟瑟發抖。

  侯大貴拖了兩個老漢回來,仔細盤問才知官軍與流寇在寧州襄樂一帶混戰,官軍大敗,流寇趁機四處大掠。再追問官軍與流寇分別的營頭字號,老漢們就不知曉了。

  趙當世縱去老漢,召集眾人商議,話沒說兩句,便聽前方人沸馬嘶,流民驚叫奔逃。舉目望去,只見不遠處飛塵蔽日,估摸著至少有千人規模往這邊過來。

  部下頓時慌亂起來。放在往時,憑借經驗,可以就近鉆林子藏身,而今四周皆為荒原砂礫地,半人高的小樹也無,卻談何躲避?事到如今,趙當世呼喝彈壓,也只好硬著頭皮上。

  當先過來的有百余人。遠遠瞧去,都是一副蓬頭垢面,狼狽不堪模樣。徐琿眼尖,偏頭低聲說道:“百戶,是官軍。”他做賊數日,今番頭一遭以流寇身份與昔日袍澤對峙,談吐間尚覺生硬。

  再看了看,皺皺眉,又補上一句:“貌似是潰軍。”

  趙當世點點頭:“適才那老翁說官軍大敗,這必是其中一支了。既是潰軍便不足為懼。”想了想,續道,“然而還不可輕舉妄動。他們如此狂逃,瞧這飛塵陣仗,背后定有追兵。”

  徐琿默然不語。

  那潰逃官軍遠見趙當世一眾騎兵立在那里,以為是迂回包抄來的的追兵,登時大亂。跑在前面的急忙剎了步子,跟在后面的慌不擇路,不明情況,全都收不住腳,與之撞到一起,前撲后倒。一時間,哀嚎聲、罵娘聲四起。

  就這么一停頓,突然間便有十余騎從后抄來,刀揮槍捅,后背洞開的潰軍們紛紛撲倒在地。幾個騎手見有逃的遠的,便將槍橫在馬上,取弓勁射,竟也有八成以上命中率。

  眼見不到二十騎在半炷香不到的時間便收割了近百條性命,一種從未有過的威脅感忽地涌上趙當世的心頭。他從賊多年,什么場面沒見過,數萬人的對決也曾經歷,卻也沒有眼下的震撼。若非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信流寇中居然還有這等精銳。

  王來興不安地看了看趙當世,見他一臉鐵毅,目不轉睛盯著前方,不禁更加擔心起來。一支連當哥兒都面露忌憚的軍隊,若非友軍,那今日難保不會有一場殊死搏殺。

  一炷香不到,那股潰軍又給打散,十余騎分出去繼續截殺,另一撥則在一黑馬將的帶領下沖趙當世這邊奔來。

  趙當世扶住侯大貴正要挺起兵器的手,自打馬上前高呼兩句。

  那黑馬將見趙當世等人并無敵意,也拋下部下,獨自驅馬過來與趙當世交談。二人聊了一會兒那黑馬將便打馬自回,趙當世轉身朝延后的眾騎揮揮手招呼他們跟隨。

  待侯大貴等跟上,才從趙當世那里了解到,眼前這支規模不大的馬隊,正是一直以來苦苦尋覓的闖王部軍。領頭的那黑馬將名喚黨守素,隸屬于闖將麾下。

  提起這闖將,趙當世真是再熟悉不過,便是那原本歷史中鼎鼎大名的李自成。不過這當口還不是日后的“闖王”,而是當下“闖王”高迎祥部下的闖將。早年李自成與蝎子塊拓養坤類同,在不沾泥張存孟手下為八隊隊將,張存孟覆滅后依附高迎祥,說為部將,實則李自成獨立性不下蝎子塊等,他與高迎祥的關系更像是聯合而非上下級。

  李自成能打,帶軍入陜西后不斷裹脅擴充,及至此時已有近二萬人馬,但其中最精銳者不過千余。這千余人有個名目,叫“老八隊”,以區別其他新附兵士。其中者不但勇猛善戰,更追隨李自成日久,深得其信任。

  李自成軍在襄樂大敗劉成功、艾萬年所部官軍,更斬殺仇人艾萬年。黨守素作為老八隊中的一名隊官此前正是奉命追擊逃散的官軍并搜尋重傷逃脫的副總兵劉成功、游擊王錫命等人。

“原來是李自成手下王牌精銳。”趙當世暗自點頭。這些人雖然不多,但足為一軍骨干。被官軍擊敗幾次沒甚大礙,只要這些骨干還存留,大軍便能重新裹脅振作起來,這也是原本歷史上流寇殺不盡剿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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