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邊走吧。”
聽到崔尚書的聲音,謝昀收回目光,禮貌地一頷首,二人便下了橋,從另一方緩緩遠去。
當崔文程的夫人袁氏聽得自家夫君邀客人過府,先是一驚,再聽得來人乃是名動京城的“陳郡公子”,如今朝堂的新秀謝昀時,更是訝異了幾分,袁氏雖嘴上怨道崔文程不知提前知會府中,卻還是忙喚人備上茶點送了過去。
待到崔文程與謝昀二人交談畢,已是將近午膳時分,就在謝昀起身欲告辭時,卻只聽得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隨即便見一陌生卻又有幾分熟悉的婦人走了進來。
只見這婦人四十來歲的年紀,衣著簡單而不失身份,舉止間頗有大家的風范,一進屋瞧見謝昀,眸中微微一動,隨即浮起溫和的笑意。
“夫人怎么來了?”
聽得崔文程脫口的詫異,謝昀這才恍然想起,眼前這位正是崔文程的發妻袁氏,從前在大長公主府的花宴上雖未相談,卻是見過。
“晚輩謝昀見過崔夫人,今日過府叨擾,未曾向夫人問好,晚輩失禮了。”
聽著這溫和而禮貌的話語,袁氏笑著打量了眼前微微拱手,低首致歉的年輕男兒,眸中越發多了幾分滿意與喜歡。
“謝大人快起。”
袁氏笑著微微抬手,隨即嗔道的看向一旁的崔文程道:“別人不知,我卻是知,我們老爺是出了名的政務癡,無需言,方才必是老爺邀謝大人直進了書房談衙門里的事了。”
崔文程聞言有幾分尷尬,動了動嘴正想要辯解什么,卻被袁氏一記眼神給壓了下去,生生閉上了嘴巴。
這方,袁氏卻是語中溫和而帶著幾分歉意道:“謝大人身為貴客來府,本該好生招待才是,只怪我家老爺性子急切,一心忙于公務,竟為著衙門里的事將謝大人在這書房里拘束了許久,今日是我們失禮了才是。”
聽得袁氏的話,崔文程這才恍然想起什么來一般,一時也有幾分不好意思,謝昀聞聲察覺到了崔尚書的變化,唇角勾起禮貌的語氣道:“夫人言重了,今日過府有幸與尚書大人相談,晚輩已是受益匪淺,更何況,謝昀是晚輩,過府本該拜訪,怎可以貴客自居。”
聽得謝昀如此說話為崔文程解圍,袁氏心中更是對眼前這位后生生出了許多喜歡,而崔文程更是難掩幾分感激。
坊間早就有傳,當朝的兵部尚書雖是文官出身,卻是以戰成名,在收服叛軍之時,只聽得崔文程的名字,便能讓叛軍聞風喪膽,四散而逃,可就是這般厲害的人物,卻還以懼內聞名。
懼內不奇怪,可讓眾人奇怪的是,崔夫人出身于書香大家袁氏,在京城的宴會之中,崔夫人袁氏更是舉手之間端莊典雅,與人為善,無不讓人交口稱贊。因而人們更是詫異,如此的崔夫人如何會讓崔尚書如此畏懼。
謝昀向來對這些傳言不甚在意,今日在這府中,心中漸漸對這個問題也不由生出了一個答案來。
崔尚書雖是文人出身,可在其骨中更多的是武人的直率,更何況崔尚書性子好急,因而在公務以外的事情上難免會有所疏忽,而崔夫人袁氏卻是細膩之人,正是彌補了崔尚書的這份不足。
所以于謝昀心中,崔尚書對夫人袁氏并非如世人口中而言是畏懼,而應該是愛,是敬。
因為這份相濡以沫的愛,所以即便外面如何傳言,崔尚書依然與這位發妻琴瑟和諧。
而方才看似袁氏是在嗔道丈夫,實則語中滿是替夫彌補疏忽,正是因為袁氏總是能如此為他解圍,似師似友,崔尚書的心中對這位發妻也漸漸心生敬意。
崔尚書與崔夫人這份不同于旁人的夫妻之情或許成了世人茶余飯后的笑談,可在謝昀心中,這卻是一份至純至樸,讓人艷羨的感情。
“過一會便是午飯時分了,謝大人與老爺相談甚久,想必也乏了,謝大人不如在府中稍作休息,今日就在府中用飯罷。”
說到此,袁氏又略帶歉意的補了一句:“只是粗茶淡飯,還望謝大人莫要推拒。”
謝昀聞聲還未說話,便聽得一旁的崔文程握拳咳了一聲道:“是啊,夫人說得是,你便留下一同用飯罷。”
謝昀見此自然不好推卻,因而拱手道:“那,晚輩便叨擾了。”
袁氏聞言笑著溫和道:“謝大人客氣了。”
崔文程見此不由松了口氣,也忘了方才的事,不由來了幾分興致道:“聽聞你棋技頗好,你我二人不如殺上幾局如何?”
話音方落,崔文程便聽到袁氏笑著道:“老爺若想對弈,便等用飯后好生與謝大人擺上一局吧。”
說著袁氏看向謝昀溫言道:“謝大人過府,也該請大人在府中轉一轉,在這書房中忙了一上午的公務想必也乏了,府中雖簡單,但好在今日春光好,就讓犬子陪謝大人在府中散步,不知謝大人覺得可好。”
謝昀聞聲頷首禮貌道:“只怕打攪了。”
“不妨的。”
袁氏笑著唇瓣微啟,隨即轉而對外面道:“阿琰。”
下一刻,便見一身形挺拔,頗有氣度的年輕男子走進來,與謝昀相對間,彼此拱手行禮。
這男子正是崔文程與袁氏的長子崔知琰,只見其向崔文程與袁氏行下一禮,這才向謝昀禮貌地伸手道:“謝大人,請。”
謝昀見此向崔文程二人微微拱手,這才與崔知琰謙讓而去。
眼看著袁氏站在那,靜靜地看著房門外,崔文程不由出聲喚了一聲:“夫人在看什么。”
袁氏聞言微微一動,側首間眸中多了幾分欣賞。
“老爺覺得,這位謝家公子如何?”
崔文程聞言微微一愣,只思索片刻便脫口道:“才情卓絕,待人謙遜,這謝昀并非池中之物,應是有治世之才。”
聽得此話袁氏微微點頭,引得崔文程出聲道:“夫人問這做什么?”
袁氏聞言不由有幾分無奈,隨即轉過身來,看著崔文程頗有幾分嗔道。
“我看,女兒的心思你是半點都不懂。”
話音一落,袁氏便轉身出去,親自指點人擺飯,徒留崔文程一人立在那兒微微一愣,就在恍然間,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他的腦海。
下一刻,便見崔文程揣摩了幾分,唇角不由也勾起欣慰的笑意,看似不滿實則慈和道:“果然女兒大了,就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