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淵聽了她這話,說:“只愿你覺得值。”
傅念君突然心中一動,體察到傅淵這句話背后之意。
在這個夢境里,傅琨已經是太傅,傅淵也已經是侍郎,但是看傅淵這樣的態度,甚至將齊昭若帶來,讓她見可能是“最后一面”,就說明他們父子與周毓白的關系并不好。
哪怕他如今是皇帝。
傅淵說著:“你從小就是那樣的脾性,這次的事我也知道了,你今后…就看顧好太子殿下吧,無論何時,我和父親總是在你身后的,旁的,也都無法更改了。”
傅念君猜測,在這個夢境里,或許傅琨傅淵父子是因為她,才選擇做了周毓白的靠山,最終奪得大位的?
所以父子兩人才可以這般同朝為官,領實權在手,無人敢多置喙國丈和國舅一句。
但是這卻和傅琨的抱負和初衷背道而馳了。
都是因為她…
所以傅淵才會說“只愿你覺得值”。
所以他對自己會這么疏離和冷漠。
她應聲:“我知道了,哥…兄長,多謝了。”
傅淵只是淡淡地說:“成平殿太大,往后太子殿下不住這里,你自己難免覺得冷,多添幾個使喚的人吧。”
傅念君望著傅淵挺拔的身影離去,心情相當復雜。
她無法相信周毓白是那樣一個人。
雖然這只是她夢境中的周毓白,也或許是存在過的一個“周毓白”,她還是無法相信他會這樣對自己。
很快就到了晚上,澄兒身為太子,每天玩耍的時間很少,晚上自然有晚課要做。
傅念君出神地坐在安靜地幾乎可以聽到落針之聲的成平殿中,想到了傅淵臨去前說的那句話。
隨著內侍的高聲通報,周毓白終于在夜露深重的晚上踏進了成平殿。
傅念君下意識地便像無數次一般去扶他,替他更衣。
可是他的皇帝服制自己卻不熟悉,最后還是松了手。
“等很久了么?”
他坐在桌邊,望著她的時候眉眼柔和,傅念君的心幾乎立刻就軟化了。
他喝了一杯茶,又到了一杯遞給傅念君。
芳香撲鼻,是價值千金的貢茶龍團勝雪。
傅念君卻一向不喜歡這樣的濃茶。
她啜了一口,輕輕地放下了。
周毓白看了一眼,只說:“不喜歡么?”
說罷拉她進了懷里,貼在她耳邊纏綿道:“那你喜歡什么茶,明天讓他們都送來挑挑吧…”
傅念君說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推開他一些,只道:“不用了。”
他的手臂卻收得更緊,說著:“不是剛才都好了嗎?念君,我真想你,很想,你呢…”
說罷淺淺的吻一個個落在她脖子上。
傅念君渾身一顫,從腳心泛起一陣熟悉的戰栗。
他的手摸上了她的領口,一寸寸地拉開她的衣襟。
“七郎…”
傅念君望著他,有點想看清楚這雙眼睛里,是否藏著和往日一樣對她的深情。
“真動聽。”
他像是受到極大鼓舞一般,一把橫抱起傅念君就重重地壓上了床鋪。
他在她耳邊喘氣,一聲聲的,展示出他對她的渴望。
這力道讓傅念君立刻回神了。
她在做什么呢?
就算是夢,也不能是這個夢里。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愛的七郎嗎?
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說:他不是你的那個他…
他是一個會納別的女人為妃,會將自己留在冷清的宮殿里,也會利用她算計自己父兄的人…
傅念君一把抓住探進自己胸口的那只手,避開他的唇,用力將他一把推開。
她坐起身,攏好衣襟,只是淡淡道:“官家,今日還是算了吧。”
周毓白只是盯著她,隨后綻開一抹笑,嗓音溫和:
“到底是怎么了呢?念君,你告訴我,我究竟還能怎么做你才肯理我呢?”
聽似無奈,聽似妥協,可是卻無法讓傅念君信服。
怎么做?
她想讓他卸下這種虛偽的溫柔。
她的夫君周毓白是不會用這種腔調和她說話的!
“妾身只是累了。”
她側過頭。
明明身體還是一樣的想靠近他,想得到他,可是她掐著自己的手心告訴自己,她是來尋找前因的,并非是來做這種事的。
周毓白坐在床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隨后站起身,只是說著:
“今天舅兄帶著他進宮了吧,連掩飾一下都不曾。念君,你覺得我該怎么想呢?”
傅念君抬頭望著她,眼神冷冽,“是么?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兩相扯平罷了。”
他終究受不住,說:“他和你說什么?讓你和他走,還是讓你覺得后悔了?后悔當年沒有選擇他…”
傅念君笑了,只道:“圣上這樣聰明的一個人,何妨猜一下呢?您當知我甚深啊。”
“念君。”他板起臉:“休要再說這種話。”
傅念君心涼,耍脾氣不該是一個皇后該有的行為。
她閉上眼,選擇直接躺下了睡覺,似乎聽得他在背后嘆息:
“你啊,永遠是這樣的性子…”
傅念君沒有回音。
他走了…
大晚上的,外頭風大夜涼,皇帝在皇后的寢宮里來去匆匆。
到明天一早,后宮所有人都會知道,這兩位的矛盾不僅沒有和解,反而是越鬧越大。
傅念君閉上眼,心想或許她這一睡著,自己就能清醒了。
這夢境太過真實,讓她忍不住鼻酸。
她也只是個女人罷了啊。
她現在只能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他”不是周毓白,不是她的七郎。
她的七郎,永遠不可能對自己這樣。
他們兩個經歷了無數磨難歷練,才修成正果,哪怕她懷著身孕,還是與他分隔兩地,隔著山水和戰火,她對他的愛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和遲疑。
如果是她和他之間,怎么可能為了什么高麗翁主、齊昭若吵架?甚至是和傅家的關系,他也會尋找一個妥帖的法子解決啊。
傅念君躺在床上,覺得自己越來越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