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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琴音辨佳人

  陸婉容見姑母一直打量著自己,頓時有點不好意思,低聲說:

  “姑母覺得我不該同二娘子親近?”

  陸氏微哂,倒也不像其他人那樣當頭就說傅念君的壞處,只道:

  “你有你自己的主意,我能插什么手。閨中小娘子們的交情,年輕時也是必須學學的,她風聞在外,是真是假都要你自己判斷,而她是否別有目的,也要你自己去發現。與人相處之道是門大學問,我不會阻攔你,你要自己掌握分寸。”

  陸婉容點點頭,有些崇拜地往陸氏看過去。

  她從小就知道,雖然這位姑姑不受族中人待見,可是她是極有想法和本事的,她的閨中生涯過得不好,頂著陸家這樣大的名頭嫁到了傅家來,生下表弟和表妹之后,早早守寡,也不能說日子太好。

  可是姑母身上,總有一種淡然處之的氣魄,即便當面聽到晚輩非議自己,她也不會自己找氣受,因為她早就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吧。

  在姑母眼里,那些人那些事,根本不值得她動氣。

  陸婉容心里不由有些羨慕。

  比起姑母來,她雖然相貌才藝皆算上乘,可是連外祖母都說,她的性子太過和軟懦弱了。

  正巧兩人拐進了月洞門,卻看見四郎傅瀾和陸婉容的長兄陸成遙站在廊下說話,一坐一立。

  “是阿娘回來了。”

  傅瀾站起身,朝陸氏笑道。

  陸氏也微微勾起唇,看了他一眼,說道:

  “怎么玩得這樣放肆,衣服弄臟了也不知道,去換身衣裳吧。”

  傅瀾愣了愣,看見陸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邊的表哥身上,立刻猜到了七八分,便垂首退下了。

  “三娘,七姐也該醒了,你替我去看看。”陸氏又說。

  傅七娘子傅月華今日早起染了風寒,陸氏便沒帶她出門。

  陸婉容點點頭,也返身離開了。

  陸氏吩咐下人們站遠些,自己走上臺階。

  “姑母有話要問我?”陸成遙見她刻意支開傅瀾和陸婉容。

  陸氏看著眼前假山石旁種的一棵石榴樹,道:

  “我適才遇到了幾位侄女,聽她們言辭間談到了你,怎么?今日你同四哥他們一起喝酒了?”

  陸成遙臉色微微變了變,陸氏用余光也看了個清楚。

  她是知道他的,陸成遙是陸家三爺的嫡長子,被家族寄予厚望,他自幾日前到傅家后,便常與傅淵來往,說起來他們幼時還被同一位先生開蒙,算得上是同門,反而他和嫡親表弟傅瀾差了好幾歲,來往的人都不是同一批,顯得倒不是很親近。

  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陸氏見他不說話,直截了當地說:“看上了哪個?”

  陸成遙差點一嗆,這位姑母,還真是…

  他平日里英氣勃發的臉上此時也帶了些羞赧。

  “這…也不是…”

  陸氏很平靜,“四娘子定了親,五娘子年紀小又鬧騰,是四房里大娘子?”

  她自顧自說著。

  陸成遙噎了噎,他倒也沒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再聽聽那箜篌聲。

  也不知今日是他心境改變,還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覺得傅大娘子的箜篌聲似乎也不如那日動人心弦了。

  人倒是個美人,氣度也很不錯。

  “大郎,以你的品貌,和陸家的家世,聘個傅家女當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

  陸氏的話音突然間冷了兩分。

  “你以為這家族里又有多少清楚明白的人。”

  不過都是一樣。

  什么世家,什么庶民,誰又比誰高貴地到哪里去。

  陸成遙看不見陸氏眼里的譏誚,他只是說著:

  “傅家的小娘子,侄兒聽說,只除了長房二娘子,都是幼承庭訓,教授詩書禮儀長大的…”

  他想到傅淵與自己的交情,傅琨又是當朝丞相,就又改了口:

  “倒不是說二娘子拖了家族后腿,只是…”

  “好了。”陸氏打斷他,“你爹爹娘親這時候讓你從西京過來,想必也存著兩分讓你盡快成家的念頭,這事既然你們都有自己的主張,我又能說什么。”

  說罷她轉身,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話:“我只是提點你一兩句,看人的時候,要更加用點心。”

  傅念君未必就那樣不堪。

  不,陸氏想著,應該換句話說,那幾個未必就比她好得到哪里去。

  這府里的,還不都是一樣。

  有哪個會教女兒的。

  陸成遙望著姑母離去的身影,蹙了蹙眉。

  姑母是想說,傅家的小娘子們都不怎么樣嗎?

  不,不會的,有那樣疏朗高闊琴音的小娘子,必然心胸見識非同一般,那樣的小娘子,再差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陸成遙胸中有口氣堵著,又不好直接去問傅淵,便只能壓下心中的想往。

  來日方長。

  ******

  天寧節后第二日,傅念君還沒有等來李道姑的消息,杜淮挨打的事情就先傳到了傅家。

  當然沒有人相信這會是傅念君做的。

  甚至不只是傅家的人,就連杜淮自己的親爹杜判官,在前一天兒子哭抱著他大腿要求他去傅家為自己討回公道時,杜判官就不耐煩地一掌把他甩開。

  “你哪里不對勁?說這是傅家二娘子做的,她一個小娘子,還敢有這么狠辣的心思?”

  杜判官瞪著一雙大眼。

  要說是傅二娘子和傅四娘子為了他兒子爭風吃醋倒是可能的。

  杜判官在心里沾沾自喜。

  “一定是你惹了什么人!”他指著兒子的鼻子罵道。

  杜淮動了動嘴唇,只好話頭一轉:“是駙馬府的齊大郎,爹爹,是他!孩兒沒得罪他,是他、是他…”

  “他怎么?”杜判官不明白怎么又和公主那個寶貝紈绔兒子扯上了關系。

  杜淮咽了口口水,只好說:“傅二娘子舉止輕浮,從前對孩兒幾番示好,是我沒有理會她,也不知她幾時又與那齊大郎有了交情,大概是尋釁報復,生生把孩兒打成了這樣…”

  “當真?”杜判官揚了揚眉毛。

  “再無其他可能,您是知道我的,孩兒從不與京中紈绔子弟們廝混,偶爾與友人同游,也都是清雅之士,怎么能招來這樣的毒打?”

  杜判官摸摸胡子,這倒確實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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