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既來之則安之”。
對現在的韓朝陽而言,既然出發了就注定要替老單位背鍋,心想丟人就丟人吧,頂多被BJ同行笑話幾天,回來之后誰認識誰?加上第一次坐商務座,挺新鮮,不再胡思亂想,一坐下就像個孩子確切地說像個土鱉一般好奇地研究起椅子上的各種按鈕。
必須承認多花錢有多花錢的好處,一按各種按鈕,椅子就可以有不同角度的調整和伸縮,甚至能夠變成一張床,擁有比兩個一等座還多的面積。
前面寬敞的空間可以隨意放東西,打開小桌板可以看書寫字。
更讓他驚奇的是,一位漂亮的服務員專門負責服務,一會兒送茶水,一會兒送零食。環境舒適的令人發指,韓朝陽的心情很是愜意,真希望這段旅程能夠長點,如果不是兩個小時而是二十個小時多好。
早飯沒吃,午飯都快到嘴了卻沒顧上吃,看見零食,韓朝陽突然感覺很餓,正吃得香,手機又響了,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竟是妻子打來的。
左邊的旅客正在閉目養神,后面的兩個女孩正戴著耳機玩手機。
韓朝陽不想影響人家,起身來到車廂結合部接聽。
“老公,你什么時候回來,不是應該早上換班嗎?”
“回不去了。”韓朝陽看著車外的景色,無奈地說:“我正在去BJ的動車上,緊急任務,不知道要在BJ呆幾天,順便幫我跟我爸我媽說一聲,等執行完任務局里肯定會安排我補休,到時候再回去住幾天,回去好好陪他們說說話。”
“去BJ,你一個片兒警去BJ執行什么任務?”黃瑩怎么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執行背鍋任務。”一提到這事韓朝陽剛好起來的心情又郁悶了,苦笑道:“老婆,我現在不再是豬豬俠了,現在變成了背鍋俠!點兒被,遇上了,被局領導安排去BJ給花園街派出所擦屁股,給花園街派出所背黑鍋。”
“背什么黑鍋,他們又怎么了?”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而且這也算案子,不能透露案情,你就別讓我犯錯誤了。”
黃瑩急了,氣呼呼地說:“誰惹麻煩誰負責,干嘛讓你替他們擦屁股,讓你替他們背黑鍋,你們局領導怎么能這樣!”
“領導讓我背鍋是看得起我,”韓朝陽長嘆口氣,苦笑道:“而且從局里的角度出發,這個鍋也只能讓我背,找不到比我更合適的。”
人已經在火車上,黃瑩能說什么。
更何況從確定戀愛關系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這方面的心理準備,因為警嫂和軍嫂一樣必須面對愛人不可能常在身邊的現實。
大過年的,不能跟家人團聚,韓朝陽也很歉疚,變著法哄她高興,一聊竟聊了近半個小時。
韓朝陽點兒被,喬佩明運氣一樣好不到哪兒去。
春節期間首都安檢比平時嚴,下車之后不但行李要安檢,還要出示身份證。
他之前用的那張身份證被花園街派出所沒收了,因為有吸毒前科擔心被BJ公安帶去驗血驗尿,不敢拿出韓朝陽在燕陽長途汽車客運東站警務室給他開的證明,又故技重施,謊稱他姓章,叫章逸凡。
要不是南山分局刑警老倪擔心打草驚蛇,及時給盤問他的民警打招呼,他冒用的身份又會被拆穿,又要被車站警務室的民警帶去驗血驗尿。要是擱幾年前,像他這樣的甚至會被收容,等搞清身份之后再強制遣返。
看著喬佩明背著旅行包走出車站,邊走邊看手機。
確認燕陽來的民警和幾個輔警不動聲色跟上去了,倪國雄撥通老胡的手機,低聲道:“老胡,你們的車不是京牌,跟太緊很容易引起嫌疑人警覺,而且你們也不熟悉路況。你上我車吧,讓小孫上你們那輛,這一片兒他熟。”
“行,我這就過去。”
要見面了,老胡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見面之后怎么跟人家通報案情。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不見又不行,只能解開安全帶,又叮囑了一番吳俊峰和小古見著南山分局刑警小孫之后別亂說話,這才硬著頭皮跑到BJ同行的黑色現代轎車邊。
“上車。”老倪搖下車窗招呼道。
“謝謝倪隊。”老胡帶著幾分忐忑地拉開門,鉆進副駕駛。
嫌疑人似乎沒聯系上要見的人,走到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商店門口停住了腳步,買了一瓶水,邊喝邊看手機。
倪國雄緊盯著觀察了一會兒,直覺告訴他前面那小子肯定有問題,不禁回頭笑道:“老胡同志,正式認識一下,南山分局緝毒隊倪國雄,咱們離得不算遠,以前沒少跟你們市局禁毒支隊打交道。”
“倪隊好,燕東分局胡慶山,認識倪隊很榮幸。”
“榮幸什么呀,天下公安是一家,自己人別這么客氣。”倪國雄又抬頭遙望了一眼嫌疑人,隨即摸出煙和打火機,先給老胡遞上一支,很熱情地幫老胡點上,然后掏出一根塞到嘴里,點上美美的吸了兩口,微笑著問:“剛才你要開車,要盯前面那小子,打電話不安全,在電話里也說不清,現在可以說了,到底怎么回事。”
怕的就是這個!
幸虧路上越想越不對勁,及時向所里匯報了。
老胡定定心神,介紹道:“前面這小子姓喬,叫喬佩明,是我們省門北縣人,因吸毒被處理過。我們分局義務治安巡邏大隊韓朝陽大隊長接到線報,種種跡象表明他這次來BJ很可能不是進貨就是送貨的,我和小吳他們就按韓大指示從燕陽一直跟到這兒。”
既然收到了線報,怎么無法確認嫌疑人是來送貨還是來進貨的?
倪國雄不認為案子本身會有什么問題,畢竟前面那小子怎么看怎么可疑,很直接地認為身邊這位來自燕陽的同行有所保留,確切地說是不希望甚至不歡迎南山分局插手。
本來就是人家的案子,人家可能已經做了大量前期工作,倪國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但不管燕陽同行歡不歡迎都已經介入了,干脆直言不諱地說:“老胡,我知道你有你的顧慮,但我也有我們的難處,畢竟放嫌疑人進京不是一件小事。出發前我問過我們支隊領導,支隊領導態度明確,從現在開始我們密切配合,我們會把這個案子當成自己的案子辦。
如果前面那小子是來進貨的,我們兩家聯合偵辦,一起順藤摸瓜往上查,爭取打掉整個鏈條;如果前面那小子是來送貨的,他身上雖然沒帶貨但也正常,現在毒販狡猾的很,都是人貨分離。總之,如果是來送貨的,下家交給我們,往上打鏈條打渠道我們不插手。”
這個條件不可謂不好,至少吃相并不難看,可以說充分考慮到燕東公安分局的感受。
問題是這個案子沒個準兒!
老胡尷尬到極點,只能含糊其辭地說:“倪隊,別看我參加工作二十多年,其實還是個普通民警,我們韓大正在來BJ的火車上,要不等他到了,你跟他商量。”
“你們韓大,就是剛才提到的義務治安巡邏大隊長?”
“嗯,他也是我們分局最年輕的副科級干部,最年輕的大隊長。春節期間警力緊張,領導們一樣忙,這個案子就是他負責的。”
義務治安巡邏大隊,在倪國雄看來應該跟社會治安巡邏防控大隊差不多,現在各地都在搞警務改革,時不時冒出一兩個之前沒聽說過的大隊,反正只要是大隊長就是領導,沒點能力的民警也當不上大隊長。
正琢磨著等會兒見著從燕陽來的韓大該怎么協商,老胡又補充道:“倪隊,我們韓大您可能聽說過,他是我們燕陽的最帥警察,親手抓過好幾個殺人犯,最危險的一次是在大西北,抓獲一個持槍的公安部A級通緝犯,逃犯開了好幾槍,他手里只有一根木棍,控制住逃犯之后發現逃犯的槍里還有一顆子彈,想想就怕人。”
“網上有段你們燕陽民警在大西北交流時抓捕逃犯的視頻,那個民警就是你說的韓大。”
“對對對,就是他!倪隊,沒想到您也知道。”
“在網上很火,好多人看到了,我們分局好多女警看了之后都哭了,沒想到能見著真人。等韓大到了,等這個案子辦完,我一定要請韓大去我們支隊坐坐。”
“女同志見著他肯定高興,倪隊,那段視頻是夜里拍的,而且當時他已經在山里蹲守了四天午夜,頭發亂糟糟的,胡子拉碴,渾身又全是血,看不出什么,其實真人很帥,不然也不可能成為我們燕陽最帥警察。”
“很帥,幸好他不是專業緝毒的,干我們緝毒這一行,太帥可不行。”能見著活生生的英雄,能與英雄合作,倪國雄真的很高興,想想又忍俊不禁地說:“不過就像你說的,長得帥有帥的好處,女同志肯定喜歡,哈哈哈…”
倪隊很高興,老胡也很高興。
就怕BJ同行不知道韓朝陽在網上很火,知道就好,不管怎么說韓朝陽也是一個曾出生入死抓獲部督逃犯的英雄,就算眼前這件事很丟人,BJ同行也不至于當面奚落乃至嘲諷。頂多認為年輕人剛走上領導崗位,想再立新功,結果“反應過度”,在沒任何把握的情況下就當成一起大案在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