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連綿,一直下了二十幾天,到五月底才停下。
受此災禍,無數人流離失所,長江與黃河更是多處決堤,淹沒農田與村莊無數,死傷難以統計。
伴隨這場災難,繼十年前北方大旱之后,江南也隨著元氣大傷,十室九空。
而就在大雨平息,洪水逐漸退去之際,百姓還沒來得及歡呼,瘟疫隨之爆發了。
洪水之后多有疫病橫行,這是古往今來不變的道理。
無數尸體被洪水攜帶,散落八方,很多尸體在水中腐爛變質,又在洪水退去之后侵染地下水,百姓一喝便染上了瘟疫。
六月初,整個杭州府幾乎家家掛白布,走在大街上,咳嗽聲隨處可見。
棺材鋪的生意好到爆,木材不夠就拿門板湊數,為了一口薄棺,不知多少人打破頭皮。
藥店跟藥鋪的生意就更別提了,屋里坐不下,病人就躺在院子里,看病排成的長隊能排出幾百米,藥材價比黃金。
與百姓的愁云慘淡不同,王旭卻是名利雙收。
因為洪水,各個書院基本都放假了,讀書人有文氣護體,染上瘟疫的并不多,一個都躲在家里溫書。
三字經一時間洛陽紙貴,誰要不會讀兩句人之初,性本善,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受此影響,王旭鎮壓毒龍老祖的事情,也被傳的沸沸揚揚,據說連話本都出了。
賭場為此還開出了盤口,賭王旭什么時候成大儒。
三年之內一賠十,五年之內一賠五,十年之內一賠二,二十年內一賠一。
如果說以前,別人將他當成未來大儒看待,實際上還是個進士。
現在,他就是進士功名,大儒的威望,真正的大儒也不敢在他面前裝大。
誰要是不服,也去寫一本三字經,或者鎮壓一位妖王再來說話。
妖王還好說,跟大儒平級,能鎮壓妖王的大儒不在少數。
三字經才是真的難,此為古文學之大成,啟蒙第一,圣賢讀了也要贊不絕口。
甚至有人傳言,如果寫三字經的不是王旭,而是一位老牌大儒,恐怕能憑此一書封神,得證圣賢之位也無不可。
王旭對此毫無表示,只是在暗暗琢么,瘟疫退去之后書院再開,能有多少學子慕名而來。
夜...
咚咚咚!!
深夜,王旭正在熟睡,外面的房門便被敲響了。
“誰呀?”
王旭睡的正香,被人叫醒非常煩躁,躺在床上不愿意起來。
門外的人也不答話,還是罔若未聞的繼續敲門。
敲門聲三長兩短,特別有規律,王旭躺在床上一聽,心里面微微一動。
這個時辰來敲門,還不說話,肯定不是劉河或者門房。
紫陽書院內,現在就他們三個活人,既然不是劉河跟門房,那肯定是好事上門了。
“毒龍老祖被我擒下已有多日,眼下洪水退去,瘟疫剛起,莫不是趁著這個閑檔,洞庭龍宮來贖人了?”
王旭想到此處,睡意全無,高聲道:“別敲了,來了來了。”
穿上鞋,王旭披著個衣袍,美滋滋的去開門。
開門一看,外面站著個穿白衣,戴白帽,吐著紅舌頭的白面鬼。
再看,白帽上用紅筆寫著:“一見生財。”
“兄弟,可還記得哥哥?”
白帽子臉上打著白粉,吐著舌頭,看到王旭后卻顯得很開心。
王旭見到一見生財四字,便對來人的身份有所猜測,仔細一辨認,果然是謝必安的模樣。
“謝大哥,你不是死了嗎?”王旭認出了謝必安,卻沒有直接叫破,因為眼下地府剛剛降世,他沒理由一眼就能認出黑白無常。
謝必安見了王旭的驚鄂,將嘴里的舌頭一收,搖身一變化為凡人時的模樣,嘆息道:“我本是江南商賈,機緣巧合之下學了兩手法術,不求接濟天下,只求獨善其身,卻沒想到一切皆有定數。
生前,我擅長捉魂,我八弟擅長拿魄,死后承蒙地藏王恩典,閻羅王看中,招我兄弟二人入職地府,接管無常殿,卻是少了輪回之苦。”
三言兩語之間,謝必安將情況說了一下。
王旭自己又腦補了一番,不外乎謝必安與范無救,生前就擅長捉魂拿魄,死的又是有情有義。
地府正在開府建衙,急需人才,上面的高層一琢么,你們兩個就是我地府需要的人才呀。
行了,不用輪回了,就跟著我們好好干吧,日后少不了吃香的,喝辣的。
“謝兄,你是為何而來啊?”回味過來,王旭又察覺出了不對,謝必安死了一個月了,怎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了今晚?
謝必安一聽,開口便笑,笑道:“兄弟,實不相瞞,我是來給你報信的。你父親王大發的陽壽到了,五日后的下午便會橫死,如果能渡過這一劫,便能活到八十三,過不去便要魂歸地府。
你千萬記住,五日后的六月初七下午,一定不要讓你父親出府,你王家有賑災的大功德庇護祖宅,還有狀元牌匾鎮壓氣運,不出府,這個災便能躲過去。”
謝必安說完這話,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道:“生死輪回乃是天命,地府只是順天而為,干涉越多反噬越大,我能做的也不多。
你當日給我兄弟二人入土為安,這個情義我們一直記得,這才偷偷跑出來告訴你。
只可惜,人鬼殊途,我并不能常來看你,下次再見也不知是何日了,你且保重吧。”
一話說完,謝必安化為一縷白煙,直接鉆入地底不見了。
王旭沒想到謝必安走的這么干脆,急道:“謝兄,謝兄?”
沒人應答,謝必安的遁行之術,看似是道術,實際上根本不是。
在王旭的感應下,他好似是利用某種天地法則,在自由的穿行于陰陽兩界,這邊白煙一起,那邊謝必安就回地府了,兩邊相隔何止十萬八千里。
“走的也太急了,我還想問問地府之中有沒有神位,為父母也謀劃一番呢。”王旭一臉無奈,看來只能等下次了。
送走了謝必安,王旭轉身回了房間。
五日后的下午,王大發就要應劫,過不去這個劫難便是死,過去了還能再添二十年陽壽。
有謝必安的指點,提前防備,這個劫難應該不難渡過。
王旭連夜寫了一封家書,叫醒劉河讓他趕緊送往金山府,再三叮囑劉河五日后的下午,一定不能讓老爺出府,綁也要將他綁在家里。
劉河得了書信連連應諾,披星趕月的出了門。
目送劉河離去,王旭松了口氣,而就在他打算繼續補覺,再睡一會的時候,門又被敲響了。
“謝必安又回來了?”
王旭剛躺下,連衣服都沒脫,聽到敲門聲趕緊去開門。
門一開,一陣水氣撲面而來,向外一看,來的不是謝必安,不過卻還是個熟人......西湖龍宮七公主敖欣。
“你怎么來了?”
一年多未見,敖欣仿佛長大了不少,目光中少了些許天真,多了幾分清冷,變化之大讓人懷疑來的是不是雙胞胎姐姐。
“不歡迎我?”
敖欣也不進屋,冷冰冰的戳在那里,開口道:“當年妖魔來襲,你拿我擋槍,差點害了我的性命,可還記得這件事?”
“記得,你是來找我報仇的?”
王旭眉頭微皺,當年他赴敖欣之約,去酒樓參加詩會,結果遇到了假的袁如是。
危急關頭,他將敖欣推了出去,以圖用敖欣分散妖魔的注意力,從而與西湖龍宮結怨,又怎么會不記得。
“不是找你報仇。”
敖欣聽了微微搖頭,開口道:“西湖位于杭州,毒龍老祖的事,也該由我西湖龍宮解決,我西湖龍宮愿意用分水珠一顆,龍血墨三塊,換你將毒龍老祖放出來。如果你肯答應,你跟我西湖的恩怨一筆勾銷,如何?”
“洞庭龍宮的事,你西湖龍宮接下了?”王旭一臉奇怪,不知道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莫非洞庭龍宮知道自己在西湖龍宮面前理虧,這才請了西湖龍宮出面擺平。
還真可能是如此,當年的事雖然是敖欣引發的,可他拿敖欣做了擋箭牌,差點害敖欣被殺,孰對孰錯還很難說。
后來,西湖龍宮卻沒有追究,任由他跟法海離去了,這樣一來,就顯得他不講究了。
“如何?”敖欣依然冷著臉,多的話一句沒說。
王旭低頭沉思片刻,西湖龍宮有意修好,他也不介意一笑泯恩仇。
不過,一顆分水珠外加三塊龍血墨,這個價碼太低了吧。
誠然,分水珠能操縱海水,是水族的法寶,可分水珠的品級并不高,將軍級的海族都不屑使用,都用更好的定水珠。
至于龍血墨,乃是由龍血熬制,屬于文人中最上等的墨硯,用來書寫文章能平添三成威力,一塊龍血墨能頂一件四階妖兵,而且有價無市。
兩樣加起來,用來買一個四階大妖綽綽有余,要買毒龍老祖卻是不夠,毒龍老祖畢竟是五階妖王,這點東西還差了點分量。
“一顆定水珠,五塊龍血墨。”
王旭說到這里,語氣微頓,又道:“另外,我要我的鳥!”
“你的鳥?”下意識的,敖欣看了眼王旭的胯下。
王旭面色一黑,沉聲道:“不是這一只,是那只我離開時,沒有帶走的金眼銀翅雕。”
敖欣略顯猶豫,這是王旭討要定水珠跟五塊龍血墨時沒有的,好一會后才點頭道:“可以...”
“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這對我,對你西湖龍宮都有好處。”
王旭心有大志,并不愿意跟西湖龍宮結怨,有臺階下也樂見其成。
雙手一抖放出金冊,被封印在內的毒龍老祖脫困而出。
毒龍老祖一出來,看到穿著宮服,面色清冷的敖欣,先是對王旭怒目而視,隨后又對敖欣謙笑了一下,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敖欣目送毒龍老祖離去,看不到人了才輕抬蓮步,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東西明早給你送來,另外,你跟西湖龍宮扯平了,跟我的仇還得再算算。”
王旭也不答話,總不能連狠話都不讓人放吧。
看著駕云而去的敖欣,王旭端起桌上的涼茶喝了一口,輕哼道:“一個只有低級血脈的公主,也想跟我算賬,哼,不自量力,當你是西湖龍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