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旭的逼問下,小胖子說實話了,想邀請王旭的不是他,而是他妹妹。
去看揚州瘦馬,晚上一起去畫舫聽曲倒是真的,不過他妹妹會女扮男裝的陪著,聽曲可就是真的聽曲了。
被王旭道破之后,小胖子還一臉恐懼,跟他小聲哀求道:“我跟妹妹說好了,不會說破她的身份的,你知道了也當不知道好不好,大不了下次我請你去喝花酒,給你賠罪。”
王旭沒有說話,自從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后,禮教對女性的約束便越來越強了。
張許的妹妹是何許人也,那可是督漕運使的千金,這督漕運使張明懷,乃是當今圣上的紅人,既不屬于朱黨,也不屬于寒黨,而是天子的純臣。
張小妹出身官宦世家,能不為儒家禮教所約束,放在古代也是奇女子了,不見見豈不是可惜。
“你妹妹跟你長得像嗎?”
王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張許肥頭大耳,體重起碼有二百斤,要是他的妹妹跟他一樣,嗯,不如不去。
“不太像,我妹妹隨我娘,我隨我爹,你問這個干嘛?”
張許不明所以,一臉的疑惑。
王旭這下放心了,雖然他不打算跟張許的妹妹發生點什么,但是也不能太嚇人啊。
都說一白遮百丑,一胖毀所有,一米五八的個子,二百斤的身材,那是水桶成精了。
壓下心中的古怪想法,王旭坐上張許的馬車,直奔督漕運府而去。
他們走的是后門,沒走正門的官府衙門,張許本想請王旭進去的,卻被王旭拒絕了。
他的身份到底不同,就是不為自己想,也要為老師避嫌。
如今,薛牧山是當朝選輔,朱黨元老,他這個朱黨的后備役弟子,一頭扎進身為純臣的督漕運府中,難免被有心人猜測,這樣對老師對張家都不好。
所以,玩歸玩,鬧歸鬧,有些事該避諱的,還是要避諱一些比較好。
張許進了督漕運府,王旭則在馬車上安心等待。
過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張許帶著個少年出來了。
這位少年,看上去十四五歲,面色如玉,很白,皮膚也很好,給人一種溫婉的美。
王旭低頭看了眼少年的脖子,沒有喉結,看來這個少年,就是張許的妹妹男扮女裝的了。
情不自禁的再看了眼少年的胸口,裝的還挺像,不知道是發育的比較晚,還是用了束胸,看起來跟男人沒什么區別。
“王兄,這是我弟弟。”
張許帶著少年走過來,對著王旭擠眉弄眼。
少年上前一步,打量王旭幾眼,眼眸如星辰般明亮,輕聲道:“小弟張維楨,見過王兄,小弟對王兄的詩詞仰慕許久,今日終于得見真佛了。”
“張維楨!”
王旭念叨著這個名字,就在少年有些坎坷,生怕被看出破綻時,開口道:“王國克生,維周之楨?”
少年美目一亮,耳朵染上了幾分紅霞,俏皮的笑道:“王兄的學問真是扎實,一聽我的名字,就想到了出自大雅。”
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濟濟多士,文王以寧,這是詩經中大雅上的話,講的是文王之雅。
“不算什么,就是多讀了幾本書。”王旭謙虛的說著,并不認為這有什么值得驕傲的。
少年不以為意,反而興致勃勃的說道:“王兄這話就不對了,聽到我的名字,能聯想到詩經的人寥寥無幾,不是這些人學問不扎實,而是不會往這邊想。王兄能想,敢想,說明王兄不是個墨守成規的人,會讀書,而不是死讀書。”
“我們不是要去看瘦馬么,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去吧。”
眼看王旭跟自己妹妹聊得很投緣,張許坐不住了,忍不住上來打斷道。
看著穩如老狗,實則慌得一比的張許,王旭微微搖頭,暗想道:“或許有妹妹的人都這樣吧!”
只是簡單的聊幾句,王旭便發現張小妹,是個才思敏捷之人。
張許與之相比,除了是男兒身以外,還有很多不足,起碼王旭沒在他身上,看到那種能有大成就的機敏。
一路上,王旭與張小妹隨意對答,所問所答,引經據典,覆蓋了四書五經,一些典故更是信手捏來,讓同樣是秀才功名的張許,很多時候都插不上話來。
張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自己妹妹對王旭很崇拜,卻沒想到二人如此投緣,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錯覺。
王旭倒是沒有想那么多,只是將張小妹,當成了平等相待的讀書人,發現張小妹除了是女兒身以外,對朝廷的事知道的很多,也很有見解,不能以普通女孩看待。
就拿新政被廢來說,張小妹就覺得很可惜,因為新政的有些地方,確實是為百姓謀福利的。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新政她都贊同,比如新政中的青苗法,她就覺得欠妥當。
青苗法:在每年二月、五月青黃不接時,由官府給農民貸款、貸糧,每半年取利息二分或三分,分別隨夏秋兩稅歸還,降低民間高利貸對農民的壓迫。
以前,百姓在民間借貸,還不上錢的時候,會被地主收走土地。
有了青苗法之后,看似百姓不用從民間借貸了,實際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青苗法上說,半年的利息為2一3分,可是實際上到了下面,一個月的利息就不止這么多。
一層層的刮下來,官府給出的利息,比民間的利息還狠,還出現了為了讓朝廷看到,青苗法的執行力度,強行讓百姓借貸的現象。
有些百姓,本身不用借貸,可是地方官為了政績,不借也要借給你。
百姓沒享受到實惠不說,反而產生了額外開支,有的地方更是公然打著官府的名頭,干著比高利貸還狠的勾當。
高利貸,你不用就可以不借,沒人逼著借給你。
青苗法倒好,不借都不行,搞得百姓怨聲載道,偏偏沒有說理的地方。
“如果讓你執掌內閣,面對下面的土地兼并,你會怎么辦?”
王旭問出了很多有志之士,曾經思考過的問題。
“我?”
張小妹一時語塞,不管是嚴松變法,還是朱黨復政,根本原因就在土地上。
大吳王朝太平的太久了,土地早已被士紳占據,能分給百姓的不足一二。
任何變法,都會牽動士紳的利益,在沒有壓倒士紳的力量之前,誰來變法都行不通。
“我會推行商稅改革,目前朝廷的主要稅收,四成在土地稅上,其他的主要在鹽,鐵,米,布,茶,船,這些衣食住行上面。只要提高了能從商業稅上得到的稅收,自然就能減免土地稅,讓糧食價格更加低廉,這樣百姓就能吃得起飯了。”
張小妹想了很久,給出了這個答案。
王旭對此不置可否,在沒有從農業轉為工業之前,人力無法從田地中得到解放,資本主義便無法復蘇。
提高稅收是一句話,推行起來難上加難。
而且,王旭不認為,提高商品稅,減輕農業稅,百姓就能過上好日子。
為什么這么說,還在于土地兼并,這個時代下,農民根本沒有自己的土地,得利者依然是士紳。
這些人,寧可將過剩的糧食倒進河里,也不會低價賣給百姓。
相反,提高商品稅之后,物價上漲,才是老百姓切身實際的感受。
以前,逢年過節的時候,還可能扯上二尺布,做兩件新衣服。
物價上漲之后,買衣裳的錢都沒有,一如既往的給地主家干活,以前還能見點葷腥,這下是徹底見不到了。
“不行嗎?”
看到王旭的臉色,張小妹犯了愁,詢問道:“王兄有何高見呢?”
“戰爭!”
王旭給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想結束土地兼并,唯有戰爭才能做到。
對外再開墾一州之地,或者對內消耗人口,都是解決的好辦法。
除此以外,任何變法,都是治標不治本的,因為九州之地就這么大,人口一直在緩步增加。
除非將房子推到重新再來,不然房子建的越高,距離倒塌越近。
當有一天,地基不足以支撐建筑時,就是房子轟然倒下,一切重來的那一刻。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