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遼闊的大草原上,匈奴單于的王庭行止,有南北兩處地方,相隔千里。南邊的這處就是位于河套地區以北幾十里附近的龍城,而北邊的那處就是匈奴人的圣地,狼居胥山了。
在匈奴人習慣地稱呼中,河套地區草原被稱為冬季牧場,狼居胥山草原被稱為夏季牧場。單于王庭經常會因為軍事行動或者氣候的變化而在這兩處地方停駐。
自古以來,黃河九害唯利一套。匈奴正是因為占據了河套作為他們的冬季牧場,才有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從而壯大實力。每年春季匈奴人離開河套向東沿著長城一路劫掠漢人,直到上谷轉道向北前往夏季牧場,也就是狼居胥山下的草原,到了秋季原路返回,在河套過冬,多少年來,已經成為了一種固定的習性。
殺戮的血腥伴隨著戰爭的烽煙,鐵蹄踏遍這條路線。因為河套地區水草肥沃的便利條件,匈奴人不僅把這里當作養育大批戰馬的基地,更把這里當做兵馬聚集鐵蹄南下的跳板。
河套地區對于漢匈兩國關系的巨大作用,不僅匈奴人看得非常重要,漢朝的許多有識之士也早就認識到奪回這片地區的必要性。只不過一直以來,并沒有那種能力,去通過戰爭手段把它奪回來。
后來漢朝終于奪回河套,成為大漢與匈奴戰爭的一個勝負轉折點,是付出了巨大代價的。在原先的時空中,元召曾經看過這方面的史料,那上面記載的很清楚,為了使衛青統帥的騎兵部隊長途迂回突襲河套附近,當今天子以軍機密令雁門關守將李廣死死頂住匈奴主力的進攻,以便吸引中路匈奴人的火力。而不惜放棄上谷、右北平一線,引誘匈奴東部主力長驅直入,使匈奴后方空虛,為衛青的突襲創造絕佳的條件。
在漢朝奪回河套地區的這次戰役中,共付出了將近十萬軍民的生命代價,給北部邊境造成了無可估量的損失,可謂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赫赫的歷史功績下,掩蓋著的是無數人的血淚生命、流離失所、生靈涂炭…!元召想到這些的時候,心中總是郁郁。今天自己既然適逢其會,當然不會允許這樣的悲劇再次重演。他要用最小的代價,來取得最大的戰果!
派去通報自己方面軍行動的飛騎早已經分別奔赴李廣和衛青軍中,元召讓他們盡管放心大膽的按照原先的計劃出兵就好。匈奴單于派出的東路軍,也就是屈射王的八千騎兵早已經灰飛煙滅,而且整個東南部草原的幾個部落王也早已經死的死,逃的逃,上谷郡一線的威脅早已經不復存在。更何況這邊還有輕車將軍公孫賀領兵把守,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耶律王和左賢王統帥的雖然總共號稱十萬鐵騎,但以六萬雁門守軍步步為營的正面迎敵,而以衛青率領的兩萬黑鷹軍騎兵攻陷河套后再從后路包抄,必然可以破之!更何況,到時候還有自己手下的這三千黑鷹軍為機動力量,這次想要破軍奪地,應該是穩操勝券的局面,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對手下三將和盤托出自己想要達到的目標后,這三千黑色鐵騎就化身成了一支閃著寒芒的利箭。“西北望,射天狼”!澎湃的激情加上勝利的信心,使他們一往無前,開始了一段輝煌的征程。鐵蹄踏碎草地,干戈驚起飛鴻,當此去,一日一夜六百里,奇襲龍城!
天上浮云蒼狗,掠過大地,遮蔽無數征塵。同一時刻,雁門關守軍留下五千守城,其余六萬全體出動,分別抵擋住了匈奴左賢王和耶律王的兵鋒。兩軍對壘,最前鋒相隔不過三里距離,大戰一觸即發!
而由此再往西幾百里外,兩萬黑鷹軍鐵騎如同黑色的洪流掠過草原,沿著早已勘探好的行軍路線,晝夜兼程,直驅他們的目標,黃河流經草原的那片水草豐美之地。
近百年以來,漢家的戰士們終于第一次深入匈奴草原腹地。兩萬人的黑鷹軍騎兵隊伍,恰似一只終于沖出牢籠的雄鷹,它展翅飛上了高空,將要去捕捉自己的獵物。
“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向前、向前!就在前方,那里將是他們真正建功立業、揚名四海的戰場!
而此刻的大單于羿稚邪和此次跟隨南來的王庭貴族們,并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后,他們將要面臨一場怎樣的狼狽局面。
大單于最先接到的,是雁門守軍出動的戰報。當了解完詳細情況后,最開始的時候他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就哈哈大笑起來。
“漢朝的皇帝,終于忍不住了!雁門關守軍的出戰,必定是來自這位皇帝的旨意。哈哈!自從幾年前的馬邑之圍開始,我就早已經料到,這位漢朝天子不同于他的父祖,他的野心大的很吶!”
手下的貴族重臣們都在,聽完情況匯報之后,雖然心中對漢朝天子的認知各不相同,但在此時此刻,自然沒有人出來說些漲他人威風的話,一片聲的只是贊揚和恭維。
“大單于高見!漢朝皇帝如此不自量力,竟然敢遙控指揮漢軍出戰,這是自取滅亡之道啊!正好可以趁機消滅,破關而入,直趨長安!”
“早知道這次可以真正的干一仗,我等早就請大單于令,領兵前去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以步卒迎戰匈奴騎兵…確實是取死之道!希望這次可以把那李廣捉住,永絕后患。可與匈奴對戰者,唯有此飛將軍一人而已!”
“呵呵!區區一個李廣,又能濟的什么事?倒是那元召…怎么去對付他的人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呢?”
“哼!元召小兒,更是不足掛齒!難道屈射王的八千鐵騎是吃素的嗎?何況有飛火勇士出動,任他插翅難飛!”
底下亂糟糟的,酒肉狼藉之間,眾人在大聲議論著,總之,信心很足,干勁兒奇大!
羿稚邪單于笑容滿面,在他的心中,并沒有把此次與漢朝的作戰看得太重要。在匈奴騎兵與漢軍的歷次作戰中,不論規模如何,還沒有怎么輸過呢。勝利是肯定的,就看取得戰果的大小了。
大聲喧嘩的王帳之中,唯有一人有些微微的皺起眉頭。已經穿了多年的貂皮大氅,感覺怎么也不如青衫布衣來的舒服。只是可惜,他再也換不回漢家衣冠了。
雁門關的守軍竟然主動出戰這是一個很反常的現象。而且是六萬守軍全體出動,這樣的規模,在從前從來沒有發生過。“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只是…張中行看了看單于羿稚邪的得意神情,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氣氛,他把涌到嘴邊的疑慮,又重新咽了回去。羿稚邪單于是一個情緒反復無常的人,而且最重面子,有些話,還是單獨私下和他說為妙。
想到這里,被王庭尊稱為國師的張中行,也微微的笑了笑,隨著眾人恭維了幾句大單于的威武。單于羿稚邪神情大悅,彷佛下一刻就會聽到前方攻破雁門關大舉進入漢境消息似得,舉起滿滿的酒盞,與眾人一飲而盡。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有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來到王庭大帳之外,只聽得有焦急的聲音簡略的敘述了幾句,然后有把守的匈奴護衛帶著飛騎而來報信的匈奴游騎兵疾步走了進來。
“報、報大單于得知!大事不好啦…接到從草原東部傳來的消息,那支漢人的騎兵隊伍長驅直入,根本就擋不住!金頭王戰死,山邊王逃逸,更有多個部落王已經不戰而逃,帶領著部族人口往北邊兒去了…!”
大帳中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喧囂雜亂的聲音一下子都靜了下來。眾人大眼兒瞪小眼兒的互相瞅了瞅,又一起把目光轉向了大單于可汗。怎么會這樣?漢人的騎兵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啊!
“你說什么?消息確實嗎?如有虛言,定斬不饒!”羿稚邪單于的臉色也變了下來,這有些太出乎意料了。雁門方向剛要取得大的進展,卻沒想到從草原東部進入的這支漢軍竟然如此厲害!
“千真萬確!那幾個部落王的地域內確實已經空無一人,他們都不戰而逃了!而且…而且…有還未得到證實的消息說…說…。”
說到這里,這位最先趕回來報信的匈奴游騎心中有稍稍的猶豫,他偷眼看了看單于的臉色,不知道該不該把那個令人吃驚的消息告訴他。
單于羿稚邪用殺人的眼光瞪了他一眼,這游騎身上打了個哆嗦,連忙低下頭去,心中砰砰亂跳地說道:“大單于,屈射王率領的八千騎兵,據說已經全軍覆沒了!”
什么?!這一下子,所有聽到的人都吃驚不小。屈射王賀蘭屠是誰?那是匈奴王庭的四大王之一,是單于可汗最信任的得力之人。不管是他本人,還是麾下的部族勇士,都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強悍兵將。怎么可能全軍覆沒都被殺死啦!
然而他們的驚疑并沒有維持太久,隨著馬蹄聲又至,最確切的軍情急報來到了。終于得到了證實,屈射王賀蘭屠本人及其八千鐵騎中了元召的埋伏,在獵狐嶺被一把火燒的尸骨無存、灰飛煙滅了!而且,就連大統領莫哈和隨軍行動的飛火勇士們也都死了個精光。只剩下了來報信的這一人,就是那失魂落魄半死不活的離火,把所有看到聽到的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