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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5 保險起見

  拍片。檢查。測試。再檢查。

  回到舊金山49人的基地醫療室之后,陸恪就陷入了冗長而枯燥的檢查流程中,時而緊張時而恐懼,時而茫然時而困惑,那些錯雜的心情就這樣一點一點糾纏在了一起,數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就開始在劇烈翻涌,最后整個大腦就徹底清空,只剩下一片空白,如同白紙一般。

  陸恪躺在專門用來檢查的紅褐色皮革床墊上,身邊熙熙攘攘地聚集了五名六名醫療團隊的專家們,正在高談闊論地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有人說這是可能導致賽季報銷的重大傷病;有人說這不過是輕微扭傷而已;有人說還是需要進一步拍攝核磁共振檢查才能確定詳細情況;還有人說陸恪現在已經沒有痛感了,那就不用小題大做;緊接著就有人反駁如果留下傷病隱患怎么辦?

  各持己見、據理力爭的狀態焦灼著,陸恪突然就沒有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起來,笑聲打斷了大家的商討,紛紛轉過身來,然后這才意識到,當事人就在旁邊——他們也是急昏頭了,居然忘記了回避陸恪。

  舊金山49人好不容易時隔十八年重新登上巔峰,又好不容易找到了基石四分衛,今年休賽期的合同簽約無疑是閃耀時刻,現在卻遭遇措手不及的變化,大家都有些手忙腳亂,這很有可能就是影響整個賽季乃至未來全盤計劃的轉折。

  每個人都有些失控。

  “斑比…?”沃爾特也意識到了他們的失態,情緒就這樣僵硬住了,說話都不由結巴起來,只是呼喚了陸恪的名字,后面的話語就這樣卡在了喉嚨里。

  陸恪卻是淡然地看著頭頂之上的天花板,百無聊賴地數著那些不知名的紋路,“沒事兒,我只是突然覺得,我好像砧板上的死魚,等待著開膛破肚,如此場景著實有些好笑罷了。”

  死魚。

  整個醫療室里沒有人笑得出來。

  陸恪想起了泰德吉恩受傷時的畫面,吉恩就那樣無奈地躺在擔架上,抱著自己的頭盔無助地默默流淚,最后失聲痛哭,卻束手無策,在傷病面前,他們都是弱者;但吉恩沒有繳械投降,他也不會繳械投降。

  這是從小到大,陸恪第一次真正的傷病,以前的那些擦傷扭傷都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從來沒有真正面臨過傷病,直到現在。但他也知道,現在還遠遠沒有到最困難的時刻,不要說絕望到放棄了,就連苦苦掙扎的程度都不算。

  這只是灑灑水,他怎么可能害怕呢?

  陸恪轉過頭,看向了沃爾特,“老實告訴我吧,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沃爾特還有些遲疑,陸恪就展露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怎么,你擔心我承受不了結果?還是擔心特倫特承受不了結果?事情應該沒有那么糟糕吧。”

  陸恪的爽朗和直率總算是讓醫療室里的沉悶氣氛稍稍緩解了些許,沃爾特也不由跟著輕笑了起來,“不,不不,當然沒有到那么嚴重的時候。”

  沃爾特認真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語句,“現在初步斷定,應該是膝蓋損傷。現在你已經感覺不到明顯痛感了,這就說明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但是…”

  沃爾特稍稍停頓了片刻,“但是剛剛受傷的時候,你可以感覺到深層痛感,以至于影響了行走狀態,我們懷疑會不會是韌帶出現了輕微損傷,但這無法通過普通檢查判斷,我們還是需要拍片深層檢查。最保險的選擇,那就是缺席這場比賽,我們現在到醫院進一步確定情況。”

  簡單來說,因為陸恪休賽期剛剛簽署了超額大合同,現在對于球隊的價值不可簡單估量,他們必須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在進一步確認安然無恙之前,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恐一不小心就傷害到了球隊的金疙瘩。

  保險起見,謹慎至上。

  韌帶。

  作為運動員,陸恪自然知道這是多么敏感也多么脆弱的部位,任何相關的細微傷病都必須謹慎對待,陸恪不由皺起了眉頭,“可是我現在已經沒有痛感了,行走也能夠自如,你們確定嗎?”他還是沒有太多真實感。

  “正常行走沒有問題,卻不代表激烈運動能行。”沃爾特還是保持了自己的謹慎。

  “但是......”陸恪還想辯解幾句,但敲門聲卻突然響起,打斷了他們的交談,然后醫療室的大門就被直推開了,“怎么樣?現在什么情況?”特倫特巴爾克那焦急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洶涌而至的氣浪如同龍卷風一般從室外卷入了室內,讓人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焦躁和緊張。

  沃爾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

  特倫特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快速來到陸恪身邊,簡單安慰了陸恪兩句——“肯定沒事”“不用擔心”“馬上就可以上場”之類云云,隨后也沒有給陸恪回答的時間,又帶著所有醫療人員呼啦啦地離開了房間,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留意,房間里就只剩下一名球童托馬斯羅賓森陪伴在陸恪身邊了。

  托馬斯手里抓住了陸恪的頭盔,窘迫而拘謹地站在原地,他本來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只是因為陸恪的頭盔遺忘在了旁邊,他一路小跑著送了過來,卻沒有想到醫療室人來人往,根本沒有人打理他,他也不敢打擾大家的工作,只好乖乖地站在角落里,盡量不要成為絆腳石。

  最后,托馬斯就這樣遺留了下來。

  現在只有他和陸恪待在醫務室里,托馬斯就越發緊張了,努力地回避著陸恪的視線,唯恐自己的緊張被察覺,卻不想還是對視到了,“…需要喝水嗎?”他干巴巴地詢問到,緊接著又倉促地解釋到,“頭盔,我是過來給你送頭盔的。”

  “謝謝。”陸恪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可以麻煩你幫我倒一杯水嗎?謝謝。”

  “當然。當然!”托馬斯就快速忙碌了起來,整個人顯得無比熱絡。

  此時,特倫特面對著眼前爭論不休的醫療團隊,也有些頭疼。

  這是2013賽季的揭幕戰,舊金山時隔十八年的首次衛冕戰,球隊上上下下都在期待著擊敗強敵綠灣包裝工取得開門紅,并且將跨賽季連勝的勢頭延續下去;但現在卻遭遇了突如其來的意外,形勢頓時就變得危急起來。

  作為球隊經理,特倫特也是懂球的,不是純粹的商人,他也看得出來,球隊前兩波進攻都著實不太美妙,完全依靠著陸恪支撐了下來;如果陸恪缺席的話…特倫特不由就打了一個冷顫,根本想都不敢想。

  可是,如果為了一場揭幕戰的勝利,卻導致陸恪的傷勢加重,那就得不償失了,他們需要的是沖擊衛冕,而不是單純的揭幕戰開門紅而已,他們必須把目光放得更加長遠,接下來還有一個漫長的賽季呢。

  但…想到球迷們的殷切目光,特倫特就不由再次猶豫了。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讓陸恪前往醫院;情感卻在告訴他,也許陸恪的傷情沒有那么嚴重。他現在的思考也不太客觀,他需要讓自己客觀下來。

  “沃爾特,你客觀來說,剛剛為斑比檢查的時候,情況怎么樣?”特倫特還是決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思索一下來龍去脈。

  沃爾特深呼吸一口氣,“客觀來說,斑比現在沒有特別狀況,我不會說他毫發無傷,但球場旁邊檢查時所擔憂的情況并沒有出現,我們剛剛拍攝了X光,確認了這種想法,他現在確實沒有感覺到疼痛了;但保險起見,我還是建議斑比前往醫院拍攝MRI,做進一步檢查。”

  陸恪依舊老老實實地躺著,腦海里亂糟糟的思緒全部洶涌了上來,然后就莫名地回想起新秀賽季的那次疑似傷病,因為擔心自己丟掉位置,他咬著牙關強硬上場,結果被萊赫察覺出來,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傷病絕對不是小事,為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他應該更加照顧自己才對。

  想到這里,陸恪輕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還是想要重新登場,站在自己隊友的身邊,跟隨著大家并肩而戰;更何況,面對綠灣包裝工如此強隊,這樣的比賽是絕對不想要錯過的。越是強隊就越是挑戰,越是挑戰就越是亢奮,他也希望站在球場上,繼續完成這場比賽。

  他渴望對抗,也渴望戰斗。

  但…如果醫生建議他進行檢查,那么,他還是聽從專業人士的意見,放棄這場比賽。盡管內心還是非常不甘愿,但目光還是要更加長遠才對。

  “…什么?不是吧?怎么這么突然?真的假的?你不會聽錯了吧?”

  “我也懷疑自己的耳朵,但剛剛福克斯新聞已經播報了,中場休息的時候,轉換電視臺頻道的時候卻看到福克斯新聞插播緊急新聞,說是瑞恩去世了,就是那個金色海洋的瑞恩,他多次過來燭臺球場看球,不是嗎?我不會認錯的。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誰都沒有預料到…”

  醫療室門外傳來了低低的議論聲,雖然聲音不大,卻在走廊的悠長空間里持續回蕩著,層層疊疊的回音就讓聲音變得清晰起來,但陸恪卻依舊懷疑這自己的耳朵:等等,誰?他們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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