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轉過身,看著陸恪,皺起了眉頭,想要辯解什么,但是在陸恪那坦然而實誠的注視之下,終究還是敗下陣來,只是煩躁而郁悶地說了一句,“你瘋了。”
“是的,你就說我是瘋了。”陸恪抱著橄欖球走了過去,“我是瘋了,一個黃皮膚的中國小子夢想著在白人和黑人統治的橄欖球賽場上闖出一番名號;我是瘋了,每天像是沙包一樣被摔來摔去,卻依舊全力以赴,僅僅只是希望不要辜負自己的夢想;我是瘋了,十一年,足足堅持了十一年,一路走過來,卻依舊僅僅只是一個陪練…
我的確是瘋了,我現在就在全美國最好的大學之一讀書,而且我的績點很出色,你知道的,中國人可比你們這些不學無術的家伙聰明多了,讀書根本就不是難事,我畢業之后可以找到一份非常好的工作,但我卻放棄了’洛杉磯時報’的實習機會,在這里心甘情愿地擔任一名陪練。
所以,你要說我是一個瘋子,我承認。
但,在內心深處,你難道已經放棄了嗎?你難道不是和我一樣,夢想著能夠走上這片賽場嗎?你難道不是為橄欖球奉獻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嗎?你難道就甘心這樣結束嗎?如果是,那么就當我什么都沒有說,就當做我是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子吧。”
說完,陸恪沒有再理會約翰,轉過身朝著球場的方向走了過去,基礎訓練的器械暫時還沒有收掉,安東尼正在招呼著陪練組和替補組的成員們收拾,陸恪揚聲說道,“安東尼,我會留下來把這些器械都收拾好的,我還想再訓練一會。”
安東尼愣了愣,“這些?”眼前這些器械,都是專項技巧訓練的設備,陪練根本就沒有必要參與訓練。“你確定?”
陸恪認真地點點頭,“是的,如果不會違反球隊規則的話。”
“這倒是不會…”安東尼想起了昨天陸恪那驚艷的一傳,后面的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下去,旁邊正在收拾機械的陪練隊員就嬉笑了起來,“真是神經病,一個陪練還在這里加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學校主力四分衛呢。”
“即使再加練,不行就是不行。從來沒有聽說亞洲人還可以玩橄欖球的,真是太搞笑了。那小身板,隨意沖撞一下就要飛走了。哈哈哈哈。”
七、八個人集體哄笑起來,陸恪正準備還擊,安東尼卻搶先了一步,“閉嘴!”
作為教練助理,雖然監管的都是瑣事,但在大學的教練團隊里,整個教練組也就只有三個成員,主教練,進攻組教練,防守組教練,除了這三個人之外,安東尼就是最權威的,在他的呵斥之下,大家都閉上了嘴巴。
“你們不好好訓練就算了,別人加練,你們還多嘴什么?還是說,你們打算留下來一起加練?跑個一萬米、兩萬米?”安東尼嚴厲地呵斥聲,讓那些陪練組成員都移開了視線,嘴巴嘟囔著不服氣的含糊呢喃,但終究沒有形成詞句。
安東尼沒有再理會這些人,沉思了片刻,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機械用完了之后,你到保安室里,呼喚他們一下,他們就會出來一起幫忙了。”球場需要日常維護,還需要看護,所以配備了一個四人的團隊,負責打掃球場、整理球場,還有夜間在這里值班,看守球場。
頓了頓,安東尼就看到了隨后走過來的約翰,“約翰,你也一起嗎?”
約翰不自在地扭開了腦袋,摸了摸腦袋,微不可見地收了收下頜,沒有回答,但腳步還是停在了陸恪身后的不遠處。
“加油!不要太過勉強了,受傷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安東尼關切地說了一句,然后就轉身離開了。
剩下那幾個陪練組的成員們,看了看陸恪和約翰,絮絮叨叨地吐槽著,順帶還揚聲喊道,“約翰,你確定嗎?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失去了理智。要不要一起走?到酒吧去喝一杯啤酒?”
約翰撓了撓頭,視線始終沒有和那些人正面接觸。作為陪練兩年時間,內心的所有夢想、所有的驕傲都已經消失,他有些不敢重新正視。“嗯,幫一點小忙。”約翰點點頭,指了指陸恪,“陸需要一點幫忙。”
“好吧,這是你的選擇。”其他人也沒有再多說什么,陪練組里沒有直接競爭,沒有直接利益牽扯,自然也就沒有直接沖突。無非只是偶爾抱怨一下、吐槽一下。說完,他們就嘻嘻哈哈地離開了賽場,沒心沒肺地討論著今晚的活動安排。
視線余光掃了掃,確定其他人都已經離開了場地之后,約翰這才抬起頭來,看向了旁邊的陸恪,“好吧,我們開始吧,你想要進行什么訓練?”
“先從單膝跪地拋球開始,怎么樣?”陸恪從推車里拿出了一顆橄欖球,習慣性地在兩只手之間拋接著,對于球類運動來說,鍛煉雙手的球感,這是至關重要的,而且沒有捷徑,只有堅持長年累月的觸球、接球,這是唯一的方法。
轉過身,陸恪就看到了約翰滿臉的錯愕,“單膝跪地拋球?你…真是一個神經病。”這是四分衛的熱身運動,主要目的是為了鍛煉四分衛在不利用下肢力量的情況下,熟悉使用腰腹的力量以及手臂的力量完成拋球,糾正四分衛的發力習慣。
陸恪卻沒有任何解釋,而是在腦海之中召喚出了系統,開始播放單膝跪地接球的示范視頻,然后依葫蘆畫瓢地單膝跪在了地上,卻發現約翰依舊站立著,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你不打算加入我嗎?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看著陸恪認真的表情,約翰無語地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然后就在陸恪的正對面,單膝跪地下來,陸恪活動了一下雙臂,而后將橄欖球拋了過來。約翰順手就接了過來,這樣的熱身運動,對他來說著實是再簡單不過了,也是再熟悉不過了,約翰順手就將橄欖球拋了回去。
兩個人這樣一來一往,約翰漸漸找到了手感,又重新喚醒了以前高中時候的記憶,他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需要這里推送出去,感覺到整個力量從下往上的推送。”連帶著,約翰還示范了起來,拍打著自己的肌肉,指導陸恪的動作細節。
不得不承認,陸恪是一個快速的學習者,他愿意學習,也愿意詢問,同時還愿意修正,很快就掌握了訣竅,訓練立刻就變得行云流水起來。五組訓練,每組二十次拋接,兩個人一邊討論、一邊糾正、一邊練習,花費的時間稍微有些長,但效果不俗。
然后是單臂快拋,然后是勻速跑動傳球,然后是四分衛的腳步練習。
不知不覺,一個小時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約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似乎進入大學以來就再也沒有了。
看著依舊在專心致志研究腳步移動的陸恪,約翰不由停下了動作,“陸恪,你真的想要成為四分衛嗎?”即使僅僅只是把這個問題問出來,約翰就覺得蠢透了,一個中國人,一個陪練球員,居然想要成為四分衛,這應該是他有生以來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于是,約翰擺了擺手,自嘲地說道,“算了,你不用回答。”
“真的。”陸恪的回答卻讓約翰愣住了,呆呆地看了過去,陸恪再次認真地點點頭,“真的,我想要成為四分衛。今年夏天的’盜夢空間’,你看了嗎?電影里面說:既然做夢了,那么做大一點。”陸恪看到約翰那不敢置信的神情,不由笑了起來,“怎么,你不相信?”
約翰搖搖頭,表示了否認。
陸恪沒有再做更多的辯解,而是詢問到,“如果你可以選擇的話,你愿意打哪個位置?”
“外接手。”約翰沒有任何猶豫,幾乎是脫口而出。所謂的外接手,就是在傳球進攻之中,專門負責接球的球員,他們和近端鋒的不同之處在于,職責相對簡單一些,進攻,進攻,再進攻。
“那么就讓我們來試試看。也許,你可以成為一位優秀的外接手呢?”陸恪走到了一旁,站在了四十碼折返跑的起跑線上。“四十碼折返跑?”
約翰不明所以,只是看著陸恪,然后啞然失笑。放棄了辯解和爭論,也走了過去,和陸恪并肩而立,做好了起跑的姿勢,陸恪的口令傳來,兩個人同時跑了出去。
所謂的四十碼折返跑,其實是外接手的基礎訓練,不是在四十碼之間來回跑那么簡單,而是以一條起跑線,往前跑十碼,然后返回;再往前跑二十碼,然后返回;再往前跑三十碼,然后返回。這種折返跑的訓練,對急轉急停有著出色的訓練效果,而且短碼數之內的爆發力和沖刺能力,這都是嚴峻的考驗。
看似簡單,卻無比困難。除了外接手之外,其他進攻組或者防守組成員也都會進行訓練,包括四分衛。
陸恪的基礎素質之中,速度是六十五分,加速度是六十一分,敏捷是七十分,不能算是頂尖,而且他的接球分數都不高,所以不見得適合外接手,但在短距離、小范圍的折返能力,卻讓他具備了四分衛在保護口袋里靈活閃避的能力,避開對方防守隊員的擒抱和擒殺;只是他的力量和肌肉還不夠強壯,可以閃躲,對抗卻還是太弱了。
奔跑起來之后,約翰漸漸發現:陸恪居然一點都不比他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