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天才到底還處劃成功扮演了十八年的三好學生和聽話寶寶,從李云道上車,到指揮他開著Z8在城里可勁兒發瘋亂竄,最后停在城東城鄉結合部的一處拆遷安置房小區門口,整個過程斐天才沒有說半句廢話,甚至連原因也沒問,只是在李云道下車時問了聲:“哥,安全不,要不要我叫人?”
李云道笑道:“本就是做的偷雞摸狗的事情,真要叫人來我何必大半夜把你招過來躲躲藏藏,放心,就算這哥們是個基佬,也不會對你哥我這副皮囊感興趣。”
斐天才啞然失笑,想想也是,目送李云道進了小區后就坐在車里玩數星星的游戲,幸好是城郊,空氣還算不錯,漫天繁星,似乎夠這位天才少爺數上好一會兒的。
李云道剛剛在車上就已經用斐寶寶的手機撥通了那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個有些嘶啞深沉的聲音,約好了時間地點,地點正是這個拆適安置小區的某棟樓的頂樓。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迎合那些在耕地里勞作了大半輩子的失地農民,九層樓的設計居然沒有電梯,爬慣了昆侖山的李云道卻毫不費力就到了九樓。樓道里燈光昏暗,以李云道的眼力,也只能勉勉強強地看出門上的“901”,按照事先約定好的先二再三最后再三下的敲門節奏,李云道隱隱感覺有人在門的另一端看著貓眼。
“誰啊?”說話居然是個女人聲音。
李云道微微一愣,隨后釋然:“路過,借口水喝。”
“喝水來我家干嘛?”
“聽說這兒的水甜,這才慕名而來!”
李云道搞不清楚對方為什么要設計如此多的暗號,搞得真像特務接頭一般,不過這回對方似乎有了開門的打算了,只是聽聲音,前前后后總共打開了起碼有六把鎖,才將門隱隱推開一個縫,隔著緩緩張大的縫隙,現出一個亂蓬蓬的人頭,那對冰冷的眼睛只是撇了李云道一眼,又看了看樓梯,似乎確定真的只有李云道孤身一人后,這才將門打開:“進來吧!”
開門的是個瘦弱白凈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頭發蓬亂成一團,看樣子似是己經很多天都沒有出過門,開門的時候睡眼惺忪,看到李云道的時候眼神居然還帶著一絲困惑和無辜,不如不是看到他手里拿著一個專業級的變聲設備,李云道真要以為自己找錯了。
那么,既然找對人了,李云道就不得不佩服眼前這位的細致入微的小心謹慎和精湛到一定程度的演技。
白凈中年男人關門時李云道這才發現剛剛還低估了這道門的能量,門應該是找人特制的,這鋼板估計能頂得上銀行的金庫,門的三道邊上,每一邊都有六道樣式古怪的鎖,看著對方小心翼翼地將門鎖一道一道再鎖上,最后掛上胳膊粗的安全鏈條,如果不是黃梅花拍胸脯推薦,李云道真要懷疑眼前這哥們兒是不是從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
對方在鎖門時,李云道便開始打量屋子。房子不大,也就八九十年平方的樣子,而且是老式兩房朝南的結構,一間緊閉,一間半敞,昏暗的床燈下一張與客廳如出一轍凌亂的小床。
已經破得露出內膽的沙發上居然放著鍋和碗筷,上面居然還有一只臟兮兮的棉制拖鞋,客廳鋪的地磚,但是可下腳之處卻不多,到底是團成一團的紙張,整個屋里都散發著一股仿佛常年累歲都沒有開過窗的潮濕腐爛的味道,如果把有潔癖的小雙同學扔到這里來,多半會直接被熏暈過去。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穿著睡衣頭發亂糟糟的中年男人鎖好門,邊走邊不不耐煩地看了李云道一眼,到沙發上一頓粗暴翻找,最后才在沙發的某個縫隙里掏出一根皺皺巴巴的香煙,找了半天沒找到打火機,李云道正要掏口袋時,那人居然跑到廚房里打開天然氣灶,彎腰湊上去點燃煙頭,狠狠吸了一口,才滿意地吁了口氣,再轉身看向李云道的時候,面色已經好了不少。
“說說看呢,有什么事兒?”
李云道靠在廚房的門框上,遞給他一張照片。
瞇眼抽煙的何大海接過照片,煙頭猛然地紅腥锃亮:“你要我盯他?”
李云道點頭。
“誰的意思?秦老?”何大海終于將煙夾到手指中,盯著李云道的眼睛,這一刻,那對惺忪渾濁的眼睛終于顯出原形,很亮,很精神,卻絲毫不咄咄逼人,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返璞歸真、大道無形。
李云道笑了笑,終于確認沒有找錯人。“不是,是我的意思。”
“你?”何大海冷冷笑了一聲,那對眼睛又如同喝醉酒般渾濁起來,“年輕人,回吧,這是個人吃人的世道,不太平,有福就好好兒享受,別折騰來折騰去。”把照片還給李云道,這個瘦弱白凈的中年男人就要去開門鎖送客。
“秦爺有麻煩!”李云道也掏出一枝煙,一摸口袋,火機沒在,估計是剛剛在超市里狂奔不小心弄丟了,轉身進了廚房,打開天然氣灶,彎腰,居然學著何大海的模樣點燃嘴上的中華,等面頰前的火熱消失時,李云道才淺淺吸了一小口,笑道,“沒想到這么點煙還真有點兒意思。”
本來去開那十八把門鎖外加一道安全鏈的何大海突然停住腳步,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身地攤貨打扮的年輕小伙子,也不知道是因為聽到秦爺有麻煩還是因為李云道的行為博得了他的好感,轉身向另一間房門緊閉的房間走去。
鑰匙居然被他藏在沙發上那只似乎還有米飯的電飯鍋里,插鑰匙和開門鎖的手法也很獨特,估計就算是有鑰匙,普通人都不定能進得了那扇門,等推開門,里面赫然是一道比剛剛那道十八掛銅鎖大門還要夸張的生物電子鎖,李云道終于看到了傳說中的瞳孔掃描和掌紋掃描,就差沒驗DNA了,過了這道門,李大刁民才看到一個與外面截然相反的一處辦公室。從辦公桌到書架,從盆景到壁畫,就連桌上的小小煙灰缸,估計都有些歷史淵源。
唯一相同的就是何大海那副不陰不陽死氣沉沉的模樣,一身皺巴巴的睡衣,叨著煙,腳丫子翹在辦公桌上,與七分優雅三份沉淀的辦公室完全不搭調。
“說說看,要我做些什么。”何大海通過煙霧看著李云道,李云道也同樣看著他,兩個相差近二十歲的男人都在尋找著對方的心理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