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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男人,女人

  入夜時分,蟲鳴蛙叫,雙胞胎的那棟別墅仍舊通透暢亮,老爺子仍舊沒有回去,坐在客廳正中的布藝沙發上閉目養神,江湖氣息頗重的賴九和溫文爾雅的文彬都已經先行離開,取而代之的是很少在秦家露面的秦瀟瀟。沙發邊上還有一個拉桿箱,臺北飛上海的機場托運標簽還沒有來得及撕掉,秦瀟瀟俏麗的臉上略帶倦容,但還是堅持著打足精神陪在老爺子身邊。

  十點三十分,黑色的奧迪Q7悄無聲息地滑入潤園別墅。黃梅花、阮鈺、周樹人先后踏入別墅客廳,秦瀟瀟喊了聲“黃叔”,又沖阮鈺和周樹人點了點頭。

  進了客廳后,阮家大瘋妞大大咧咧地坐到秦瀟瀟身邊,也不說話,就傻傻地看著九米挑高的客廳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黃梅花和周樹人站在秦孤鶴面前,老爺子不開口,他們表情自然地等著,對他們來說,這是天經地義的。

  老爺子一直閉著雙眼,憨憨的周樹人此刻才有機會正面打量平時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老爺子,雖然老爺子平日里大多數時間也算平易近人,但是大半輩子時間熏陶出來的不怒自威,顯然不是周樹人這類初出江湖的雛兒可以化解的,在這個年紀,估計也只有那個喜怒都不太愿意顯露于表面的昆侖山大刁民才有在老爺子面前不慌不忙侃侃而談的幾份定力。

  良久,老爺子才緩緩睜開眼睛:“梅花,說說看。”

  “云道堅持要一個人進去,說是給他三天時間,絕對完好無損地將兩位小少爺帶回來,如果路上沒有耽擱,估計這會兒已經出江蘇了。”黃梅花恭敬道。

  老爺子倒是笑了笑:“難得,他能說服你。”

  黃梅花愣了愣了,才道:“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爺爺,你真相信那個大刁民一個人就能讓琚琚和玖玖救回來?他真以為他是好萊塢大片里的蘭博?”連續幾日在臺灣參與新業務談判,加上長時間的奔波,秦瀟瀟話中多了幾份無名的火氣,李大刁民又再一次很無辜的成了瀉火桶。

  “瀟瀟,臺灣的新業務進展如何?”老爺子突然話鋒一轉,拉到了集團的新業務上,顯然剛剛一臉風塵趕回潤園別墅的秦瀟瀟也還沒有來得及跟老爺子說上話。

  “一提我就來氣!”秦瀟瀟氣得狠狠拍了一下沙發扶手,連很少見到大小姐發這么大火的黃梅花都嚇了一跳,反倒是她身邊仿佛神經大條的阮家大瘋妞卻毫無反應,“本來跟中華電信談得好好兒的,手機網游分成,他們提供硬件平臺,我們提供內容維護,四六分成,半路突然殺出一家名不經傳的港資公司,居然玩陰招,好好兒的談判最后不歡而散,我已經讓人去查這家港資公司的背景了,我懷疑是有人故意針對我們。”

  秦孤鶴點了點頭:“看來我們碰到對手了,而且這回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啊。”老爺子輕輕嘆了口氣,“之前賴九這些年輕人都說什么‘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其實也算錯,誰能保證自己會當一輩子的贏家?我不能,我那位老對手也不能,就算是當年的老委員長也不能。梅花,吩咐下去,最近做事小心些、妥當些,多想想再做事。”

  黃梅花應下,正要開口說話,突然一直坐在老爺子對面癡看天花板的阮家大瘋妞又猛地竄到老爺子身邊,驚得黃梅花和周樹人同時一身冷汗,差點兒就以為是刺客敵襲了。

  阮大瘋妞湊到老爺子耳邊,輕聲耳語:“老爺子,您不會是想把李云道拉出來當替死鬼吧?”

  秦孤鶴笑著看了阮鈺一眼:“你這小丫頭的腦子轉得還真是快,不過我的為人,就算你不清楚,你們家阮老還是知道的。”

  阮家大小姐點了點頭:秦孤鶴二十年前在北京風聲水起,二十年后在長三角通吃黑白兩道,人品在圈子里算是數一數二的絕不含糊,正如秦孤鶴自己所說,阮家那位就算仙逝也會妥妥兒地進八寶山的老泰山跟秦孤鶴算是忘年交,能入得了阮家年近九十的老泰山的法眼,人品覺悟手腕胸懷才華缺一不可。

  黃梅花也猜到了阮鈺的想法,當下笑道:“阮小姐,您放心好了。如果秦爺真想找替死鬼,只要動動手指頭,麾下少說也會有幾十個弟兄會自己跳出來心甘情愿地做這個替死鬼。”

  “這倒是真的,可是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什么你們就偏偏都這么看好一個土不拉嘰的山里刁民呢?連孫子的性命也敢這么輕而易舉地就托付給他。”敢情阮家大瘋妞剛剛盯著天花板癡看了老半天就是在琢磨這個常人都摸不透的問題。“這年頭,不覺得什么千里馬、伯樂的說法,有些荒誕得過頭了?我不知道別人信不信,反正我不信!”阮家大瘋妞說著話不忘用調戲一下前鐵道部官員。

  老爺子卻也不生氣,只是談談地笑了笑:“我信!”

  阮鈺白了笑瞇瞇的老爺子一眼:“難不成你要他當你的孫女婿?”

  老爺子還沒有說話,秦家大小姐倒是搶先跳了出來:“誰要他!”

  阮大瘋妞又翻翻白眼:“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胡說什么,哼,我真不明白,一個你,一個夭夭姐,怎么都被鷹啄瞎了眼睛,看上這么一個大刁民?阮鈺,你不是號稱放眼全中國沒一個男人能正兒八經地入得了你的法眼?我倒要問問你,你看上他什么了?”

  阮家大瘋妞卻搖頭,一反常態地坐直,脖子上的牡丹紋身格外妖嬈:“我不是你,也不是蔡桃夭。如果我是你,肯定不會放著近水樓臺的優勢棄而不用。如果我是蔡桃夭,我肯定不會嫁給那個紈绔,因為我會讓他帶我私奔,他不肯,我拿槍逼也要逼他帶我私奔。可惜你不是蔡桃夭,我也不是,所以沒有人知道那個讀書讀過頭的蔡家小妖精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好不容易從山溝溝里爬出來的大刁民,有兩個足以讓他張牙舞爪的哥哥,可是他偏偏要走自己的路。他也讀過很多書,如果給他一個你我這樣的家庭環境,我相信他現下的成就不在你我之下。你說我看上他,我承認,我的確對他是很好奇,我好奇一個在山溝溝里讀了二十五年書、沒有背景沒有家勢甚至連學歷都沒有的山里人能不能在物欲橫飛的主流社會里生存下去,我好奇他能不能上演鯉魚跳龍門,我好奇這個男人到底能爬多高,能走多遠!”

  有的男人,就是一本深邃無底的書,女人一旦翻下去,這輩子可能都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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