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急也是無用,至少魔宗的變化是好的,不管你們最終要面對什么樣的敵人,他總是可以給你們贏得一些時間。”
蕭衍溫和的看著林意,道:“你要不要先歇一歇?”
林意搖了搖頭,道:“不用。”
“那我先去處理其它事情。”齊珠璣知道接下來蕭衍便是要幫助林意修行,他留在此處沒有什么用處,對于他而言,此時最重要的,便是要緊盯著南朝和北魏各處傳遞回來的消息。
若非林意親口所說,他也無法想象南天三圣之中最強大的沈約竟然是幽帝后人的領袖。而聽了林意講述的關隴大戰之中的細節,當此時的魔宗已經有了這樣的轉變,在他的心目中,此時最可怕的敵人便是那名誰都不了解的賀拔岳。
“辛苦了。”
蕭衍看著他點了點頭。
他的眼眸深處一片平和,帶著一些嘉許。
齊珠璣站了起來,他對著蕭衍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禮,然后轉身離開。
他以前對蕭衍的行事也是諸多腹誹,也認為蕭衍一開始任人唯親將蕭宏派去邊軍開始,就已經將手中的一手好棋局打得亂七八糟,但此時他對著蕭衍很尊敬。
元燕沒有做聲。
她選擇留在這里,因為她覺得自己留在這里會有用。
“那便開始?”蕭衍看著林意問道。
林意平靜道:“多謝。”
蕭衍微笑,開始頌經。
他的聲音并不響亮,在進入湖心靜院之后,他甚至并未設法進行真元修行,此時他體內氣海之中的真元都所剩無幾,然而隨著他的第一個音階出口,林意便感到了自己體內竅位之中的元氣出現了一絲波動。
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閉上眼睛便是黑暗,然而隨著梵音不斷的響起,在他的感知里,這座靜院安靜的包裹著他的無數氣息里,出現了無數的色彩。
這種佛宗的箴言吟詠,就像是無數細小的火種,將原本就存在這天地間的無數星辰元氣一點點點燃。
林意有些震撼。
因為在他的感知里,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之多的元氣種類,從未出現過如此的色彩繽紛。
隨著這些色彩的出現,他才發覺有無數的星辰元氣原本已經和這方天地的元氣互相交融,無數墜落于這方天地的元氣,已經被這個世界包容。
在這第一時間,他首先感到的,便是這種無所不在的包容,接著他便瞬間領悟了方才蕭衍和他的對話之中,所說的人類作為這浩渺宇宙星空之中的一員,自身早就和天地宇宙有著自然的聯系。
他感到了這種聯系,他意識到這種聯系的剎那,他的感知便瞬間沿著這些氣機往外延伸,瞬間去往以前根本觸及不到的遠處。
那并非強度的直接提升,并非意識和元氣糾纏,就如有形之物往外探索,而是他的意識和感知,原本也就是這天地和宇宙的一部分。
他的耳廓之中已經沒有了蕭衍的聲音,只有這些元氣的奇妙波動。
在下一剎那,他身體里原先已經和那些星辰建立聯系的竅位,逐一有了變化。
那些積蓄在他體內竅位之中的元氣之中,出現了一道道的亮光。
那些亮光在他的感知里不斷變化,最終卻是變成他之前潛意識里的一道道符紋。
這一道道符紋在他的竅位里如同有形之物般穿梭,他的耳廓之中甚至響起了莫名的穿梭破空聲。
這一道道符紋就像是云氣之中的閃電,在他的感知里越來越清晰,然后開始出現在他身體里的血肉之中。
這在他的感知里,是一副很玄奧的畫面。
如閃電一般的符紋就如同那些典籍之中描述的“神紋”一般出現,不斷墜入他的血肉之中,他的血肉之中如同烙印一般出現這些符紋。
這種畫面在此之前一定會讓他感到無法理解,然而聽過了蕭衍之前的講述,他便清楚人和這天地宇宙的聯系原本就存在,只是佛宗的這種法門將這種感知和聯系不斷的放大。
他原先已經積蓄有星辰元氣的竅位之中那些“神紋”全部逐一的清晰出現,深深烙印在他的感知和身體里,接著他體內更多的竅位逐一被點燃,和更多的星辰元氣建立了聯系。
他很快震驚起來。
因為不只是他在此之前修行之中熟悉的那些竅位,便是無數小竅位,甚至是他在修行之中甚至沒有注意到那是竅位的地方,都涌現了星光。
無數的竅位在他的感知之中被點亮,無數的星辰在他的感知之中出現。
無數繁星充斥了他的感知,他甚至就像看到了那名佛祖在漫天的繁星下思索。
沈念在噩夢之中醒來,出了一身虛汗。
他的傷勢還未盡復,身體還有些虛弱。
在遭遇了魔宗之后,他便時不時的會做些噩夢,有時候夢見自己被卷入大海之中漆黑的暗流之中無法掙脫,有時候夢見鮮血淋漓的那名僧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有些時候他會夢見魔宗站在自己的身前。
林望北會讓他覺得安全一些,但那名趕來接應林望北的陳子云,卻令他感到威脅。因為他可以確定,即便自己修為盡復,也未必能夠勝過此人。
即便在進行了一場談話之后,他知道了劍閣和自己父親的恩怨,也知道此人會因為承自己父親的情而至少不會為難自己,但他隱約還是可以感到這人壓制的敵意。
陳子云給他的壓力始終存在,魔宗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出現,而那些曾經每日里給他提供真元的修行者,卻大多已經在關隴的戰爭里永遠消失。
至于那些像高歡一樣還活著的人,他們絕對不會像敬畏自己的父親一樣敬畏自己,他們恐怕只想奪取他身上的修行功法。
馬車還在行走,他掀開車窗簾,看到不遠處便有著一座軍營。
就在此時,他的視線里出現了一道身影。
那人不知道從哪里走來,就突兀的撞入了他的視線之中。
他覺得熟悉,但又分明沒有見過此人。
所有的馬車就在此停了下來。
有人出了馬車,是陳子云。
“我是賀拔岳。”
來人對著陳子云頷首為禮,說道。
沈念有些回過神來。
他沒有見過賀拔岳,但是他知道這是關隴賀氏除了賀拔度之外最為重要的人物。
陳子云之前和他的一次交談之中,他也知道了關隴發生的那場戰爭,也知道了為何之前和他有著獨特氣機感應的許多人驟然消失在這世間。
他知道賀拔岳便是發起關隴那場戰爭的最關鍵人物,心中不安的感覺就更加強烈起來。
陳子云的眉梢微微挑起,他并未回禮,也并未說話。
他的性情和林意有很大的不同,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更像當年的何修行。
如果在他的眼里,對方是敵人,那便根本不需要多禮,也不需要廢話,只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出手時機。
賀拔岳并沒有什么意外。
雖然陳子云是何修行一直隱匿在世間的力量,也是他遺漏掉的棋子,但自從陳子云在建康的那一戰真正露面之后,他對何修行的這名真傳弟子便也有了足夠的了解。
“我要帶沈念離開。”
他看著陳子云,認真的說道。
陳子云看了他一眼,道:“那你需要先戰勝我。”
賀拔岳依舊沒有意外,他看了一眼沈念所在的那輛馬車,道:“我覺得不妨先聽聽他自己的意見。”
陳子云道:“不需要。”
他的話語簡單直接,很平和,聲音也不響亮,然而卻很霸道。
“他和你們在一起,沒有任何好處。”
賀拔岳道:“魔宗很快會來,按你現在的實力,根本不是魔宗的對手,這點沈念比你更加清楚。”
陳子云道:“廢話。”
賀拔岳的眉頭終于微微的皺了起來,“所以只是因為對于你而言,我是你的敵人,所以你寧愿和沈念死在魔宗的手中,寧愿冒著魔宗變得更加強大甚至無人再可以對付他的險,也要強留沈念在你們這里?”
陳子云搖了搖頭,“關鍵在我不相信你。”
賀拔岳沉默下來。
這的確是讓他都無言以對的答案。
不管你說的多有道理,但最關鍵在于,不管你說什么,我不相信你。
“我覺得你應該相信我。”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說了這一句。
他這一句話不是對陳子云所說,因為他知道自己無論說什么,都不可能說服陳子云,所以他這一句話,是對沈念所說。
“誰也不會想到魔宗竟然能夠控制天命血盒的力量,但既然他已經成為了這樣可怕的存在,那我自然認為,他應該是首要對付的敵人。我所做的一切,便是想要在你回歸之前便奪得人間的所有力量,能夠和他抗衡,如果你再落在他的手中,那世間就根本不會再有能夠對付得了他的人。其余所有的修行者,在他的眼中,也只不過就是一日三餐的食物而已。”
“你是想幫我?”沈念的聲音響了起來,“可是你如何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