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八年前,有一名西域散發頭陀穿過漠北來到了北魏,他在法門關想要殺死你,但反而死在了你的手中。”賀拔度看著老婦人,道:“就是那一戰,我們覺得這顆幽冥神蠶在你的手中。”
老婦人微微的皺起了眉頭,她輕易的就想起了那名隨著一場詭異的黑雨而來的西域頭陀,那的確是她一生中遇到的最危險的敵人之一,“那名西域頭陀什么來歷?”
“當年幽王朝滅亡之后,那些忠誠于他的部下行蹤隱秘,埋葬幽帝尸身的墓冢若非是修行者都難至的不毛之地,便是反而安置在有些不太可能被發掘的地方,比如佛宗的地宮,比如有些已經存在的皇陵,但時間是所有人最大的敵人,在過去數百年的時間里,有不少人機緣巧合發現了幽帝的血肉冢或是疑冢,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些好處。”
賀拔度停止了感傷,他的語氣歸于平淡,道:“這名西域頭陀的運氣原本很好,他也發現了幽帝的某個血肉冢,而且得到了幽冥之心的心法。他去殺你,只是自然的感應到你身上幽冥神蠶的氣息。他甚至也不知道幽冥神蠶到底是什么,但只是你身上的那股氣息,就已經讓他喪失了理智。”
“幽冥之心是當年幽帝淬練心脈所用的功法,但同樣具有一些特別強大的手段,比如輕易的惑亂一名修行者的心智。那名西域頭陀從西域而來,一路根本沒有遇到任何的敵手,自然也覺得可以輕易將你拿住或者殺死,所以根本沒有將你放在眼里,只是這顆幽冥神蠶相當于是幽帝最重要的本命法器,他的這種手段對你根本就無效。這名西域頭陀當年被你殺死,你以為是北魏某個門閥請來的刺客,舉朝嚴查,我們的人這才發現了這名頭陀所修功法的異處,后來又幾經試探,終于確定幽冥神蠶已經重回人間,在你的手里。”
“我們和那些忠誠于幽帝的部下不同,我們都是幽帝的血親,我們是幽帝的后人,我們十分清楚最后一戰的秘密。”賀拔度深吸了一口氣,他身上的氣息再次壯大起來,和天空那些云彩都連成一體,“這世間,原本就是屬于我們的。這顆幽冥神蠶在你的手中,只是一件可以搬山倒海的強大法器,但只有真正歸于我們的手里,和我們的血脈和功法融為一體,這才會變成真正的九死蠶。”
“然后得到真正九死蠶,成為再一個幽帝?”老婦人看著賀拔度,微嘲的說道:“所以如果我沒有猜錯,無論是元燕還是白月露,都來自你的設計?”
賀拔度沒有否認,他點了點頭,道:“當年的幽帝便是太過相信于武力,他認為一切的反對意見都可以靠武力鎮壓,但事實證明,那是行不通的。一個人再強大,也不可能始終如神明般看著人世間,不可能始終看清人世間每個人的變化。所以作為他的后人,我們自然要有所改變。所以按照我原先的計劃,如果一切完美的話,魔宗會將南朝和北魏的世界攪得一團糟,他會成為真正的魔王,然后救世的神王出現了。或許他會死在元燕的手中,元燕會成為北魏的主人,然后一統南北,而我便是她身后的幽帝。”
“所以即便是這樣的計劃,你也當然不會讓我將這件法器傳給元燕,也不可能讓元燕成為新的幽帝。”老婦人笑了起來,“這個真正掌控世間,唯一擁有九死不滅的九死蠶,即便死去都可以重生的帝王,只可能是你。”
“若換了你,你會覺得這些人堪用嗎?”
賀拔度冷笑起來,他毫不掩飾的看著老婦人身旁不遠處的高盡歡,說道:“像這人從我手中拿了可以克制這幽冥神蠶的法器,結果卻是想占據幽冥神蠶為己有,像他這樣人,便是作為幽帝身邊的神將都不夠資格。”
“我…”高盡歡已經止住了傷口的流血,他聽著賀拔度這樣的冷笑,也忍不住惱怒道:“我早就覺得你只要奪得這幽冥神蠶,便會將我們都全部殺死,以絕后患。”
賀拔度冷冷的看著高盡歡,道:“那只是你的想法,即便我決定避免幽帝的很多錯誤,便不可能這么做。”
“就是因為曾經有這樣的一個幽帝存在,所以他們才會止不住對絕對力量的恐懼。”老婦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看著賀拔度搖了搖頭,道:“你的道理從一開始就是矛盾的,你說不想依靠絕對的力量才鎮壓世間,但你卻想要絕對超越一切的力量。”
“就如現在的人畏懼魔宗一樣,只要一個人有了徹底凌駕于所有人之上的武力,那這人就自然會令人恐懼,更何況這個人不可能是圣人。”
老婦人嘆息道,“尤其當這個人怎么都殺不死,能夠活上九世,能夠上千年的掌握這種超越一切的力量,這又如何不令人恐懼?你應該明白,過往千年,人世間出過很多強大的,甚至當世無敵的修行者,但只有幽帝,卻給人分外強大、冷酷和恐懼的感覺,他在史書之中凌駕于所有修行者,就如真正的神魔。這是因為,他的個人既擁有超越一切的力量,而且還擁有最強大的軍隊。當個人的修為和軍隊的力量完全集中于一身,這個人便是真正的舉世皆敵了。”
賀拔度根本不想和老婦人論道,但此時,他卻是忍不住想要和這名老婦人講道理,他冷笑道:“那按你的意思,要么最強大的修行者不能在朝堂為帝,要么強大的修行者不能同時掌控強大的軍隊?”
“那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老婦人道:“我的意思是說,一個想以純粹的武力來獲得帝位的人,即便能占據皇位很久,也不可能像你所想的一樣,永恒不滅般掌控一個王朝。”
“諸多矛盾,道理不通。”說到此處,她忍不住搖了搖頭,真正的嘲諷起來,“你們想要重現當年的幽王朝,但準備了數百近千年,每一代的強者,恐怕也只是想要滿足自己內心的欲望,你們只是想要獲得這力量本身,至于這個王朝,在你們的眼里,只是增強你們力量的工具,你們準備了這么多年,只是準備出來一個這樣的結果?”
“我承認你說的或許有道理。”
賀拔度沉默了許久,然后毅然的緩緩抬頭,道:“只是獲得真正的九死蠶之后,我會有很漫長的時間可以思索,可以學習,可以慢慢改進。”
“那也建立在能夠真正得到的基礎上。”老婦人看了一眼身邊的賀蘭黑云,道:“只是當年的幽帝都有人能夠擊敗,你又為何確定這件東西一定會到你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