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宗的人。”
當這封信箋傳到白月露等人的手中時,不知為何,白月露心中都甚至沒有多少意外的情緒。
花模國在過去數十年里,一直都是被人忽視的彈丸之地,只是來請這大俱羅的金身,卻是原道人和她親自過來,便是覺得他們不管行事如何隱秘,哪怕來花模國這種地方,都有可能出現意外。
而這意外,在他們的心目之中,便只可能來自魔宗。
從林意真正走出建康接觸這世間開始,林意便有種魔宗無處不在的感覺,而對于她而言,從很多年前開始,魔宗就已經無處不在。
“天羅古城是什么地方?”
原道人看著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的都瀾王子,問道。
他也很佩服魔宗這名部眾的手筆。
在過往很多年里,南朝和北魏的任何陰謀家行事,都會避免將大量的無辜民眾尤其是婦孺卷進去。
口碑、民心,流傳在民間的事跡,對于這些陰謀家爭奪天下極為重要。
然而這名魔宗部眾,卻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劍閣很少會受人脅迫,在何修行被禁荒園之前的很多年,劍閣奉行的都是以牙還牙,血債血償,然而魔宗這名部眾今日便吃準了他們必須管花模國的事情。
因為劍閣欠了花模國的情。
是因為他們的到來,才會引起花模國的這場禍事。
若是要請走大俱羅的金身,自然就要幫花模國渡過此劫。
“那是羅布沙海之中的鬼城。”
都瀾王子看著原道人,聲音微顫的說道:“從我們這里出發往疏勒,若是往西北略偏,走錯了路線,就會進入羅布沙海,很快就會看到這座古城。這座古城廢墟有百里方圓,存在至少有五百年之久,那里應該是一個古王國,但不知因何而滅亡,西域諸國對這個古王國的存在時間和如何滅亡都沒有任何的記載。那片廢墟是建立在數座土崖上,當時那古國的人不進是在土崖上打洞建立洞窯住所,而且還在山體上堆土,所以那座古城廢墟就如大型的蟻窟,極為復雜。當年這個古國存在時,不知山體上的建筑到底如何,但數百年的風沙侵蝕下來,那外面的房屋廢墟看上去大多都一樣,所以只要略微深入這座城的,幾乎都走不出來。西域之中躍般、白勒等大國,以前也曾經派了不少人想要進去探索奧秘,但幾乎都死在了里面。這座城如有魔鬼作祟,據說連那些經過特殊訓練的獸類進入都會徹底迷失其中,走不出來。當年那處古國有可能是采鹽為主,方圓數百里的地下水源全部是鹽水,風沙過后,地上的沙礫之中都是各種色澤的鹽晶。而且據說到了夜間,這片古城都會被一種白茫茫的光線籠罩其中,內里真的看上去鬼影重重。”
“你和蕭素心留下,我們過去。”原道人點了點頭,看著白月露說道。
白月露搖了搖頭,道:“我和蕭素心要隨您一起過去,我們太弱…若是我們落在他們的手里,一定會更加麻煩。”
原道人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然后他點了點頭,道:“好,我們一起過去。”
都瀾王子早就知道他們不會袖手旁觀,但看到原道人和白月露等人如此迅速的就下了決定,他的心情卻是極為復雜,“這魔宗的人信上說,只要你們出發去天羅古城,他們在中午時分便會在水中放解藥,至于他們帶走的十三名孩童,會在你們到了天羅古城之后交給你們。天羅古城太過兇險,若是你們完全依他們的意思前去,到時候那十三名孩童交到你們的手中,恐怕反而恐怕是沉重的負擔,而且真的要相信他們所說的就會做到嗎?”
“他們要對付的,不是我就是我們手中的這大俱羅金身。”
原道人看著他平靜的說道,“要想我和大俱羅金身都到天羅古城,那么他們劃下的條件,便需要全部做到。”
都瀾王子呆了呆。
他聽得出原道人語氣之中的自信。
他也明白原道人的自信來源于何處。
“要么我在這些人立下的游戲規則之中獲勝,將這十三名孩童全部帶回來,要么便是我們死在天羅古城里,我會將大俱羅的金身也隨我們一起埋葬在天羅古城。”
原道人看著都瀾王子,說道:“若我們真的敗了,到時林意自然會去天羅古城,將大俱羅金身帶走。”
他的面色和語氣十分平靜,只是充滿了一種玉石俱焚的味道。
他不知道那座神秘的古城之中有著何等兇險的布置,但他已經入了妙真境,若是他真的要死在天羅城,他也有信心將所有人一起埋葬在那座城里。
日已漸升。
一群駝隊在熱浪翻滾的沙海之中行走,天都光騎坐在最前的一匹駱駝上。
她身后的駱駝都背著籮筐。
籮筐里裝著小孩子。
這些小孩子都不知道被她下了什么藥物,睡得都是十分香甜。
那些苦行僧眾都沒有騎駱駝,對于他們而言,行走便是真正的不靠外物的行走。
沒有向導,天都光自己就是最好的向導。
她不知從哪里掏來了一具胡琴,聲音咿呀的拉了起來。
琴聲縈繞在她周圍。
駝隊后方的一名苦行僧眉頭突然深深的皺了起來。
這琴聲聽上去就像是旅人在述說鄉愁,然而這曲調他聽過。
這曲調是祁連山中一群吃人的人經常會談的曲調。
他知道這名西域之中的女子在追隨魔宗大人前的來歷十分復雜,但他卻沒有想到這名女子和祁連山中那群吃人的人都有過交集。
沙海雖然荒蕪,但依舊有許多人生存和活動的蹤跡,只是對于沙漠之中的旅人而言,有些區域卻是真正的無人區,誤入便意味著死亡。
天羅古城所在的羅布沙漠便是其中之一。
在這片真正的無人沙漠之中,連陽光都會顯得更加刺目一些。
因為在黃沙之中,隨著風沙的滾動,不時會有晶瑩的鹽晶翻滾出來,這些鹽晶散射著陽光,就像是沙地里有無數耀眼的寶石。
尋常的寶石的光芒往往璀璨而清晰,然而這種鹽晶凝結著許多不明的物質,散發出來的光芒卻是十分的朦朧,甚至形成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光暈。
遠遠看去,矗立在沙海之中的天羅古城就像是海市蜃樓般不真切,若是在平時,只有在夜晚到來時,整座城才會徹底陷入迷離的光線之中,然而今日,即便是在白晝,天空之中都似乎有許多白茫茫的星光落在這座死城之中。
從外表看,構成這座城的都是一種深黃色的泥土。
這種泥土經歷了無數年的風沙,給人的感覺十分松散,似乎隨便輕輕一拍就會崩碎成無數片,然而這些泥土當時在建造這些房屋和殿宇時,加入了許多特殊的材質,實則堅硬無比。
從遠處看,這些斷壁殘垣并不高大,然而進入這城中才真正知曉,所有這些斷墻都至少有兩名成年人的高度。這些斷墻有小半都已經沒有屋頂,但其中依舊有大半的屋頂雖然殘破,但卻依舊無比頑強的存在著。
這些斷墻下的地面也并非完好,有些殘破的地板下便是散發著朦朧光芒的洞窟,許多洞窟連接在一起,組成了龐大的迷宮。
無論是地面上,還是地面下的無數連接的洞窟之中,到處都是骨駭和殘留的衣物。
無比的詭異的是,這些骨駭和殘留的衣物并沒有因為風沙而風化,它們承受著地下緩緩析出的鹽晶,被這些蒸發的鹽晶慢慢的覆蓋,它們的表面布滿了無數鹽霜。
這些鹽霜并非潔白,而是七彩的顏色,就如同彩虹。
此時在天羅古城的一片廣場的頂端,那名身套著古怪巨大衣衫的女子靜靜的坐著,她的目光看向遠方,雙手從衣袖之中伸了出來。
她的指尖也漸漸有七彩的塵霧不斷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