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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反

  邊軍這些人沒有一個高階將領會喜歡魔宗,哪怕是那些平時用兵最為保守的保守派,在魔宗回歸南朝這件事上也都持反對意見。

  將領之間,在行軍打仗方面自然會有不同的意見和喜好,但能夠成為邊軍的高階將領,都是刀頭上舔血足夠久,都是見到了無數手足的死亡。

  北魏的魔宗大人,曾經是他們最大的敵人,是籠罩他們心頭多年的陰影,魔宗如果戰敗投降,他們或許還能接納,但也絕對不能夠容忍對方反過來騎在他們的頭上。

  若是此時北魏占據著戰爭的主動權,南朝邊軍已經岌岌可危,那魔宗叛過來,受到重用,他們也能夠勉強接受。

  然而鐘離一戰之后,連連獲勝的是南朝方面,而不是北魏。

  魔宗在這種時候過來,在他們看來,只是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這些高階將領沒有一個是蠢材,別人看不透,但他們這些平時整天都在謀略的人自然十分清楚,南朝皇太后在這個時候親自主導魔宗歸入南朝,她所看重的只是魔宗身為修行者的能力,而并非是作為一名北魏的叛逃大將。

  然而魔宗現在所做的遠不止她所需求的如此。

  這點便更讓這些邊軍大將感到顧忌和心寒。

  這些北魏大軍的突然叛逃,讓這些邊軍大將霍然醒悟,魔宗的回歸,并非是山雨欲來,而是直接狂風驟雨。

  在他回歸的那一剎那,狂風暴雨就已經襲來。

  一切都太快。

  快得這些邊軍大將都覺得自己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像是已經完全被牽著鼻子走。

  然而事實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快。

  在建康,一場疾風驟雨的清洗已經開始。

  大量的官員被罷免,甚至直接入獄。

整個建康堪比邊軍的戰場,馬蹄聲晝夜不息,以建康為中心,中州軍不斷出擊,剿滅北魏細作據點,此時這些消息還被嚴密的封鎖,邊軍這些大將根本不可能知道確切消息,然而畢竟不是在相  對人煙稀少的邊境作戰,很多權貴門閥已經暗中得知,中州軍的一些圍剿甚至是極度殘忍,竟是將一些村鎮徹底抹殺,連一個活口都不放過。

  同樣的清晨,在邊軍這些大將因為北魏邊境那些軍隊的異動而感到莫名的心寒時,一支千人左右的中州軍騎軍出現在了隔湖畔的一處村莊之外。

  滆湖在湖州和常州之間,距離建康已經不能算近,平時中州軍也根本不會遠離建康來到此處。

  這支中州軍騎軍一色的鎖甲輕鎧,所有的軍士都已經有些年紀,明顯都是當時雍州軍的精銳,不是在建康新招的新軍。

  這支精銳騎軍明顯經過了長途奔襲,即便身上肅殺的氣息不減,但在晨曦之中,即便是為首的那些將領臉上,都依舊有著無法掩飾的疲憊神色。

  此時對于建康城中的大多數人而言尚早,但這處村莊中人卻都早起,遠遠望去,就已經到處都是炊煙,田埂上都已經有人行走。

  為首的騎軍將領約莫已經有四十余歲年紀,他看著這處安靜的村落,面上有些難以形容的神色,他停下馬之后沉默了有數十個呼吸的時間,但終于下了決心,垂落在身側的右手緩緩抬了起來。

  隨著他的右手抬起,他身后靜默的騎軍就像是平靜的湖水突然蕩漾起來,然而也就在此時,正對著他們的一條村間泥路上,卻是有一名黑衣女子走了出來。

  這名騎軍將領的身體微僵,他的右手停頓在空中,瞳孔卻是微微的收縮起來。

  這名女子當然不應是這個村落的人。

  她是一名修行者,而且她身上穿著的,是屬于南天院的教習黑袍。

  南天院的教習有上百名,但其中大多數不與學生會面,都是在一些方面有所長,對于軍隊而言,這些教習并不算可怕,但其中有部分教習卻不只教導學生,而且還會外出行走,參與征戰,這些教習之中,有些人便是南朝最擅長殺戮之事的修行者,而這名黑衣女子,就偏偏是其中之一。

這名騎軍將領在中  州軍之中也是地位頗高,否則也不會讓他行軍到如此遠處來執行軍務,正因為如此,這名騎軍將領之前在南天院便見過這名女子數次,他甚至知道這名女教習的真正姓名。

  他此時不出聲,這名南天院的女教習卻是慢慢朝著他走來,一直走到距離他不到百步時,才停了下來,卻只是靜默的看著他,并不說話。

  這名騎軍將領的呼吸莫名有些不暢起來,他的眉頭不自覺的深深蹙起,終于忍耐不住,厲聲道:“吳姑織,你想做什么?”

  黑衣女教習靜靜的看著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伸手朝著身前泥地指去。

  “嗤”的一聲輕響,也不見她指尖有任何華光涌現,但是她身前地上,卻是泥流翻滾,出現了一條長達數丈的痕跡。

  “過此線者,死。”她異常簡單的說道。

  這名騎軍將領和身后的騎軍都是莫名的一滯,這名騎軍將領渾身一寒,隨即勃然大怒,厲喝道:“吳姑織,你瘋了不成?”

  他已動了真怒,然而這名黑衣女教習卻是面色毫無改變,只是平和道:“不是我瘋了,是你們瘋了。”

  這名騎軍將領的呼吸又是一頓,他沉默了數個呼吸的時間,臉上的怒意全部消失,只是眼神卻越發冷峻和堅定起來。

  “這是皇命。”

  他看著這名女教習,先行說了這一句,然后寒聲道:“越是雷霆手段,越是能夠一錘定音,和北魏戰事結束越快,死的人就越少。”

  “我不想和你講道理,你也只是奉命行事,也不配和我講道理。”

  黑衣女教習安靜的看著他,說道:“我在這里,便只有我的規矩,想要越過此線入村者,死。”

  這名騎軍將領的眼瞳之中閃過一絲猶豫和驚懼的神色,但也只是一剎那就消失。

  “看來你們是真的反了?”他看著吳姑織,說道。

  “生而為人,便要為人,不為禽獸。”

  吳姑織平靜道:“若說是反,那就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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