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的左手按出,那些懸浮在刀光之前的如透明羽毛般的物事變的更加晶瑩豐潤,刀光徐徐推進,這一片片透明羽毛般的物事不斷碎裂。
每一片這種如透明羽毛般的物事被刀光切開的剎那,周圍的天地空間里都響起巨大的轟鳴,那些散碎的透明晶光崩解成細針,就像蜂群一般流散在她的身體兩側,然后在她身后漫天飛舞,卻是又朝著她的身體飛回,涌入她的后背。
如此裂了十余片,她身前這種透明羽毛般的物事還剩二十余片,那遮掩住她前方天地的刀光漸漸消隱,最后刀光完全消失,變成了一柄純粹的刀。
刀在老人的右手中。
這是一柄很獨特的刀。
刀背比一般的刀要寬闊一倍,刀鋒卻顯得異常的薄。
刀是淡青色,刀身表面并不顯得分外平整,但卻很光潤,就像是道路上被無數人的腳步磨光的青石。
老人握著刀,他保持著斬落的姿勢,他的刀鋒和天獻太后的身體之間只有尺許的距離,只是這尺許的距離被那二十余片透明羽毛般的物事全部充斥,他和天獻太后的身體周圍,有氣勁震蕩得空間都似乎開始扭曲,然而兩個人的身體卻是如此奇妙的僵持,完全不動。
“我來,果然是對的,南天一刀,還是比我想象的要危險。”
天獻太后的聲音響起。
她看著這名專注持刀的老人,平靜的說道。
這名老人雖是沈約的老師,但他的修為畢竟無法和南天三圣比肩,只是專注于刀道,此時傾注自身所有修為的這一刀,竟能展現出這樣的威力,能夠和她相持,無論如何,這一刀的強大,也是完全違背了修行界典籍上記載的道理。
只是在這種相持之下,她依舊能夠好整以暇的說話,也是在體現著境界的碾壓 老人不知是無法說話還是不想說話。
他手中這柄青刀的刀鋒上發出了一些碎裂的聲音。
隨著一些青色的碎屑的掉落,這柄刀的刀鋒上出現了很多缺口,然后他慢慢的開始拖動這柄刀。
這柄刀在他的手中,就像是變成了一把伐木的鋸刀。
天獻太后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嘲諷神色,除此之外,還有說不出的滿足。
在她看來,她剛剛的那句話,對于這傳說中的南天一刀而言,已是蓋棺定論。
雖然這一刀超出了她的預料,足夠危險,但也僅此而已。
危險,但不足以對她造成任何實質的威脅。
以這名老人的力量,此時的這種變化,也只不過是白費力氣。
白費力氣,便沒有任何的意義。
然而也就在此時,空氣里面出現了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
這種味道,就像是極為濃烈的酒氣。
無數縷真元從這柄老人近乎干涸的身體里流淌出來,在刀身上彌漫,然后這柄刀燃燒了起來,布滿了深藍色的火焰。
這種火焰很奇怪,對于天獻太后都有些難以理解。
這一剎那讓她甚至產生了某些錯覺…這名老人一生之中喝了不知道多少烈酒,而他已經太老,渾身氣血也已經衰敗,但難道說,他一聲之中喝下的烈酒,取代了他的氣血,而此時,這些烈酒就像是他流淌出來的鮮血一樣,燃燒綻放出了他最后的生命力?
她無法理解。
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她完美的防御出現了裂痕。
那二十余片攔在刀鋒之前的透明羽毛般的物事開始飛快的消失,不是裂解成之前無數細針般的晶體,而是融化,消失,直接變成虛無。
她可以不在意真元的損耗,因為整個南朝的人間,便是她的人間,整個人間,不知還有多少補充真元的東西供她使用。哪怕整個南朝的修行者都因為靈荒而無法補充真元,她都無須考慮這個問題。
然而靜修多年的本命元氣的損耗,卻是她無法承受。
她面上的平靜冷漠消失。
她憤怒的一聲厲喝。
她身后的天空驟然扭曲起來,天空之中出現了一片白茫茫的元氣,出現了一座巨山的影跡。
這是一種神念境的修行者都不可能理解的手段,就像是她將遠處的某座巨山都煉化成了她的本命物,讓這座巨山和她的身體有了奇妙的鏈接,在她想要動用時,這座山的所有元氣,都能瞬間被她調用。
轟的一聲。
巨山傾倒。
這座城中自何修行和沈約離開之后,再未出現過的力量,再次出現在世間。
刀鋒還在前進,只是狂暴的力量將這柄刀上的所有火焰瞬間朝著這柄刀反沖而去,不是直接反沖向這名老人的身體,而是所有在刀身上燃起的火焰,被這種狂暴的力量反而壓得朝著刀身之中沁入。
這柄青色的刀瞬間變得通紅,然后變形,它不再像是一柄刀,而像是一柄在爐膛里燒過太久的燒火棍。
噗噗噗噗…。。老人手上響起許多細微的聲音,他的血肉和這柄刀的刀柄接觸的地方,全部變成了飛灰,像煙囪之中噴出的灰屑。
血肉迅速的消失,從老人的身上變成灰屑朝著四周飛濺。
先是手掌,然后是整條手臂,然后是整個身體。
在這生命的最后時光,這名老人有些依戀的看了一眼這座城的近處和遠處,然后他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天獻太后的眉宇之間。
這柄已經變成燒火棍般的刀突破了所有那些透明羽毛一般的物事,和天獻太后如玉的雙手相觸。
刀身震蕩的剎那,便突破了這最后的僵持,他身上的血肉全部化為飛灰,連內里的骨骼也都徹底散碎,化灰。
這名默默無聞很多年的老人,此時變成飛舞在晨曦之中的無數灰屑。
疾進的燒火棍般的刀身在天獻太后的雙手之中戛然靜止,然而最后的一抹火光,卻是依舊朝著上方濺起,掠過了天獻太后一側的眼眉。
天獻太后微微皺眉。
她的一邊眉毛變紅,然后消失了。
她發出了一聲輕聲的痛喝,這聲輕聲的痛喝里,蘊含著比本命元氣散失時更強烈的憤怒。
她的眉毛少了一條,留下了一道被深深灼傷的紅痕,此時在晨光里,她眉毛就像是一黑一紅,極為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