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用言語形容這種失重的感覺,林意自己即便是從山崖上跳下來,恐怕也不可能做到這么快。
他此時身影之快,甚至真正超過飛劍。
鮮血在他體內不斷朝著肌膚的表面飛去,似乎就要離體飛出他的身體。
正常的修行者的身體恐怕都無法承受劍溫侯這樣的一擲,但是林意可以。
他瞬息之間克服了心中這種恐慌,感知牢牢的鎖定了船首上正在飛退的目標,那名北魏軍師模樣的男子。
空氣里面響起了無數噼里啪啦的響聲,他身前的勁氣和兩名隨著厲喝聲阻擋在他前方的將領身上的勁氣互相沖擊,他的瞳孔急劇的收縮起來。
他還沒有出劍或者出刀,這兩名渾身散發著鐵血氣息,如鐵塔一般攔在他身前的兩名北魏將領,他們身上的鎧甲就像脆弱的紙片一樣裂了開來。
這兩名北魏將領悍不畏死的厲吼著,他們體內寶貴的真元毫無保留的往前狂涌而出,然而卻依舊擋不住恐怖力量的侵襲。
在下一剎那,他們的身軀也如同紙片一樣裂了開來。
這是劍溫侯的力量。
在投擲林意的同時,他將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投了出去。
這是高境界的碾壓,即便是神念境的修行者也不可能憑借自己一人之力阻攔。
林意在血肉碎塊之中穿過。
他在今夜已經習慣了血腥,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對著已經在身前的那名北魏軍師出劍!
鐘明谷的眼睛瞇了起來。
他沒有想到劍溫侯和林意敢用這種方式到這里來殺他。
他此時承認這是他大意犯下的錯誤,但是他并不認為劍溫侯和林意能夠得逞。
他準備先行險殺死林意!
只要林意在這里死去,今夜北魏軍隊丟失的很多東西,就能找回來。
他的腳底原本在甲板上極為快速的往后移動,就像是抹了一層極滑的油水一般,然而此時卻像是生了根一般驟然停了下來。與此同時,他隱匿在體內竅位之中的磅礴真元像風一樣的流失出去。
他身上不見任何兵器。
他朝著林意的那柄劍伸出了手。
劍溫侯行走在林意之前的力量并未完全消失,所以他此時伸手,首先面對的便是劍溫侯的力量。
一連串刺耳的裂響聲在他的這只手之前響起。
他這只手前方的空氣被兩股強大的力量壓迫成實質,甚至出現海水般蔚藍的色澤。
兩種不同的元氣互相滲透和沖擊,形成了一條條如裂縫般的晶紋,然后炸開!
轟的一聲巨響!
一團可怖的氣浪就在他這只手一尺之前炸開。
氣浪沖擊在甲板上,甚至讓堅硬的甲板都發出了無數聲裂響,將甲板上一切細物都掃飛出去。
然而他這只手依舊穩定。
他的身體在狂風之中巍然不動,他的手上散發著晶瑩而神圣的光澤,然后直接握住了林意的劍身!
劍溫侯的身體已經從空中在落下。
那道血月般的刀光朝著他不斷落下,但是卻不能觸及到他的身體,刀身上的血樣光芒在不斷的燃燒,只是這種力量無法落到劍溫侯的身上,反而朝著刀身壓去。
這柄刀開始腐朽。
那根鶴杖的主人是一名老婦人,她在現身的一剎那就被劍溫侯彈出的五道劍氣擊飛了出去,此時正落在浮橋上面不斷的咳血。
她臉上的皺紋里都沁出鮮血,此時她在浮橋上,除了咳血之外卻不敢動。
不敢進,也不敢退。
就如一名神念境修行者能夠輕易壓制兩名承天境修行者一樣,入圣境的劍溫侯面對這兩名神念境修行者的聯手也是瞬間取得了絕對的優勢,然而此時看著鐘明谷那只異常晶瑩的手,他的心和身體一樣落了下去。
任何的推斷不可能百分之百的精準,在將林意投出之前,這名北魏軍師即便已經用極快的速度后退,但他依舊沒有感覺到任何神念境修行者的波動。
這名北魏軍師給他的感覺是承天境巔峰的修為。
只是既然能夠在這里指揮這么多的軍隊,他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所以他放棄了直接殺死阻攔他的兩名北魏修行者,而是將更多的力量匯聚在林意的身前。
他將這名北魏軍師看成神念境修行者。
然而他沒有想到,這名北魏軍師的確是神念境修行者,最為關鍵的是,他竟然是一名能夠破去他的這部分力量的神念境修行者!
若是他自己在和這名北魏軍師交手,即便判斷失誤,他也能夠及時糾正所犯的錯誤,然而此時林意已在對方身前,即便是南天三圣,也不可能在這樣局促的時間里再插手林意和這名北魏軍師的戰斗。
林意的呼吸剎那停頓。
他的手指原本已經多處骨裂,即便他的恢復能力遠超常人,但緊握著劍的每一個剎那,這種疼痛都是令人難以忍受,只是當這只晶瑩的手穿過澎湃的氣浪落向他的劍時,那種極度危險的氣息讓他甚至忘卻了疼痛。
那種死亡的逼近感,讓他的心臟瞬間劇烈的收縮,跳動,朝著他的身體血脈之中擠出更多的鮮血。
他體內殘存的所有丹汞,在這一剎那全部順著他握著的劍身噴了出去。
噗的一聲悶響。
鐘明谷的臉色蒼白了些。
他的這只手掌瞬間黯淡。
原本他可以直接握住這柄劍,然后用劍柄便反撞死林意,然而此時自己掌指之間的真元如潮汐般消退,讓他知道自己已不夠力量這么做。
只是他依舊可以很快。
他的手掌往下壓去,他的手掌很平直的壓在林意的劍身上,然后按住了這柄劍,朝著林意的胸腹之間拍去!
林意的左手還有刀,然而此時對方的速度和力量讓他根本來不及出刀,甚至連轉動劍身都做不到。
鐘明谷的這只手,就像是一座小山壓住了他的劍,然后拍在了他的身上。
嘭的一聲震響。
林意的身體就像皮球一般往上彈起。
一股可怖的力量無比狂暴的沖入他的身體。
噗的一聲,他噴出一口鮮血。
整個戰場驟然一靜。
哪怕鐘離城之中殺聲不斷,但是江心洲和北岸的北魏大軍卻是驟然失去了聲音。
林意的背上灑出了不少鮮血。
他背部的肌膚和血肉都略微往外鼓起,撕裂開來。
鐘明谷這只手的手腕和手肘之間也發出了骨裂的聲音。
他痛苦的輕哼出聲。
原本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是根本不可能受傷,然而不只是丹汞劍,林意的身體也如同巨大的怪獸,比丹汞劍更加驚人的吞噬著他的真元。
真元的消失讓他的血肉顯得脆弱。
他的手腕和手肘之間的骨骼也都同時震斷。
但他的眼神依舊無比的冷漠。
在他的眼睛里,林意已經是一個死人。
林意感覺自己似乎就將崩裂開來,然而強烈的戰意讓他忍著無比的劇痛,他的雙手都朝著鐘明谷這只手抓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右手何時放開了那柄壓在自己身上的劍,也不知道自己左手的刀何時從手中震脫出去,但是他的雙手在身體往后彈飛出去之前,真的抓住了鐘明谷這只手。
這也不是鐘明谷料想之中的事情。
他覺得林意已經不可能有反擊的余力,而他收回自己手時也比自己想像的要慢,因為他的手斷了。
林意扯住他的手,就像是扯住了他的一節來不及收回的衣袖。
鐘明谷此時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不喜歡自己身體的任何一部分不能被自己完美控制,這種感覺甚至有些讓他感到很罕有的恐懼。
一股真元從他的身體深處涌出,直覺般順著他的這條手臂的經絡沖了出去。
轟的一聲。
如同一個巨浪在他的手腕上響起。
林意握住他手臂的雙手虛弱的顫抖起來。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開始變得寒冷。
鐘明谷在他的感知里,還是強大如海,而他此時就是一條被巨浪拋起,即將被拍碎的小船。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似乎即將炸裂開來的胸腹深處,丹田之中,涌起了無數條激流。
他很難思索和形容自己哪里來的力量,他只知道自己的雙手并沒有就此被震斷,被甩開。他依舊緊緊的握著鐘明谷的手腕。
他的雙腳踢了出去。
就像兔子蹬腿一樣踢了出去!
鐘明谷的眼睛驟然睜大到了極致,他的眼角都出現了紅線,似乎眼角都已經睜裂。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從林意的身體里炸開。
他的目光往下掃去。
咚的一聲悶響在此時已如春雷般響起。
他的身體往后弓起,彈起。
一聲刺耳的撕裂聲。
這聲撕裂聲來自他的肩部。
他被林意抓住的這條手臂,就像一截嫩藕被硬生生的扯了下來,脫離他的身體。
猩紅的鮮血和殘破的血肉,就像是沾染了紅糖的藕絲,讓人覺得無比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