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守,有人逃,有人降。∏雜ξ志ξ蟲∏
任何一場戰爭里,都會有許多人做不同的選擇。
顏青禾驅馬緩緩行進在北魏這支騎軍的后列。
他是南朝人,但現在是北魏的將領。
在南朝和北魏的戰爭還未真正爆發之前,他便已經投了北魏。
原因很簡單,他做了無數次推敲,都覺得南朝無法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他還很年輕。
覺得自己大有可為。
他也不覺得原先身為南朝將領而投敵有多么可恥。
在他看來,這和當年那些在蕭衍起兵時直接投靠蕭衍的權貴沒有什么區別。
既然斷定蕭衍能贏,那還不如直接投靠蕭衍換取一個更美好的錦繡前程。
當年那些人是這么想的,同時也的確獲得了他們想要的利益。
他當年還年幼,而且沒有任何的身份地位,所以錯過了那樣的機會。
這次機會,他認為自己一定要抓住。
只是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北魏雖然很歡迎這樣的降將,很自然的給出了更高的待遇,更高的官階,但北魏的將領們,卻似乎根本看不起他這樣的降將,依舊時刻在有意排擠。
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的歧視才有可能改變。
時間一長,等到滅了南朝,再無南北,到時候也會慢慢不分北魏人和南梁人。
只要他有足夠戰功,在那時候能夠活著,獲得一方封地,那他自然能夠成為真正的權貴。
所以現在他想著的很簡單,盡可能的獲得一些戰功,然后盡可能的活著。
戰馬小心的在各種浮物堆積而成的并不算寬闊的浮橋上行走。
馬蹄聲不算有序,但隨著越來越接近,漸密的馬蹄聲開始濺起刺耳的水花,給人以沉重的壓迫感。
顏青禾并不心急。
他御下的這支騎軍便更不心急。
和城墻越為接近,這些人的推進速度就越是沉穩緩慢。
雖然慢,但這些人的精神氣力都很飽滿。
他們仰著頭看著視線里的那些已經疲憊到極點,甚至很多都帶傷的南朝軍士,心中便很自然的生出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在此時也等同于信心和士氣。
他們的精神氣力都很飽滿,他們身上的軍械也都未損耗,那些背著的箭囊里的箭矢,甚至還散發著獨特的油脂和木材的味道。
隨著一聲低沉的喝令聲響起,一片凄厲的嘯鳴聲首先響起。
上百支可以用新鮮來形容的羽箭穿行在空中,朝著他們正前方的墻上落去。
一片執盾聲同時響起。
林意站在墻的最邊緣。
他身旁豎立著的那一根塔心在此時這支騎軍看來,便下意識的認為是一根旗桿。
而筆直站立在這根旗桿旁,正對著他們的林意,便很自然的成為了許多羽箭的目標。
“不要去管他。”
數名持盾的軍士第一時間想要上前,卻被齊珠璣喝止。
面對如雨墜落而來的這些羽箭,林意根本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他反而只是抬起了頭,瞇起了眼睛,在這些落向他身體的羽箭里,他只是牢牢的鎖定了會對他的面門或是頭頂造成威脅的幾支箭,然后他異常簡單的揮拳,朝著那幾支箭砸了過去。
他的拳頭首先迎上了那幾支箭。
接著至少有三十余支羽箭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連串的撞擊聲幾乎同時響起,接著便是刺耳的折斷聲,炸裂聲。
這一瞬間的箭顯得很快,所以便顯得時間的流淌慢了。
林意的拳頭依舊那么伸著,那幾支破空而至的羽箭和他拳頭接觸的剎那,卻是驟然停頓,然后從箭簇的后方折斷,新鮮的木桿炸裂開來,木屑和牽連的木絲碎裂如花。
當那三十余支羽箭落在他身上時,他的身體微震,但是巍然不動,一步都未后退。
折斷的羽箭紛紛在他的身前掉落,如失了翅膀的蜻蜓。
林意緩緩收拳,他深深的呼吸著,讓鮮血在體內涌動,緩解著那種尖銳之物沖擊在血肉和骨骼之上的痛感。
他的動作很慢,然而在陽光下,分外讓人覺得堅定和強大,或者說,令人恐懼。
浮橋上所有的那些騎軍就如同被瞬間冰凍一樣,他們的動作齊齊停了停。
他們之中很多人的手指甚至已經勾動了弓弦,等著尋找新的目標發出第二箭,然而他們看著林意身前折斷的那些羽箭,一時卻是連第二箭都沒有勇氣發出。
齊珠璣看著林意的背影,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里充滿了感慨。
他自己在昨夜的戰斗里自然表現得也很無畏和悍勇,然而看到這樣的畫面,他還是說不出的服氣。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戰斗方式,但林意的戰斗方式,卻往往最讓人無話可說,讓人覺得說不出的霸道和震懾人心。
空氣里驟然響起一聲分外凄厲的嘯鳴。
一支羽箭比尋常的羽箭快出許多的速度,甚至帶著一道肉眼可見的渦流,落向林意的胸口。
一道冷厲的劍光比這支箭更快。
當的一聲。
這支箭被林意一劍斬飛。
然后林意順勢很隨意的將劍再插在身側。
這樣的畫面依舊簡單,但令人心折。
然而對于林意而言卻還不夠。
他的目光落在騎軍中一名箭師的身上,他冷冷的看著那人,搖了搖頭,道:“太慢。”
這無疑是一種挑釁和侮辱。
然而那名箭師迎著他的目光,卻是不敢對視,也無法再射出第二箭。
因為林意的確比他快出很多。
數聲低沉的喝令聲響起。
隨著這數聲喝令聲,原本已經沉寂的騎軍再次開始緩慢的推進。
有刺耳的金屬震鳴聲響起,數架云梯推上前來。
“將軍?”
王朝宗身側的數名將領齊齊出聲,他們在等待著王朝宗的軍令。
“讓他來,聽他的軍令。”
不知為何,王朝宗對林意也產生了莫大的信心,他看著林意的身影,看著浮橋上這支騎軍,潛意識里他覺得這支騎軍不可能輕易戰勝林意。
當他做出這樣的決定,這墻上的畫面便顯得有些古怪。
甚至沒有人靠近林意。
那正對著云梯,最應該防御的一片地方,卻只有林意一個人站著。
林意一動不動。
他就看著那幾家云梯朝著城墻推進,升起,云梯的上端超過了城墻的高度,但和城墻邊緣保持了一段距離。
這樣的距離,能夠讓云梯不輕易被修行者損毀,也能夠讓一些修行者和武者從上面跳落到城墻上。
與此同時,一些尋常的長梯也架了起來,靠上城墻。
有弓弦被拉扯的聲音響起。
一群群的北魏軍士,開始迅捷的在長梯和云梯上如同螞蟻一樣攀爬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