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和刀相交,發出一聲巨大的震響,兩人都被往后震退出去。
齊珠璣震退得更遠一些,他持劍的手不斷的震顫,虎口已經裂開,粘稠的鮮血開始糊滿掌心。
很痛。
他很難理解林意為什么那么能夠吃痛。
但他的嘴角微微揚起,有些驕傲起來,今后自己總也會習慣。
那名北魏將領只是被震退一步,他的體內響起轟鳴,就想強運真元再追砍一刀,然而就在此時,他感到后腦處一陣寒意。
沒有任何的遲疑,這名北魏將領一聲厲喝,左手反手如電抓出,如同抓蜻蜓一般,將蕭素心的飛劍抓在手中。
蕭素心一聲悶哼,她的飛劍在這名北魏將領的手中劇烈的顫抖摩擦,然而卻沒有任何的鮮血在這名北魏將領的掌指之間崩出,只是帶出嘶啞難聽的聲響和一蓬蓬的火花。
這名北魏將領的左手上有三根細細的銀色鎖鏈,此時在他的真元貫注之下,這三根細細的銀色鎖鏈就像是三條銀色的細蛇,死死的咬住蕭素心的這柄飛劍。
齊珠璣臉色劇變,并非是因為自己有危險,而是就在蕭素心和這名北魏將領僵持的剎那,一柄長槍破空而至,挑向蕭素心的咽喉。
這柄長槍比起一般的長槍更長一些,更長便意味著更難駕馭,然而這柄長槍從這名北魏將領身后擁擠的人群中刺出,卻是極為靈動,快卻詭異的不帶風聲,甚至這名持槍的北魏軍士在此之前都沒有引起齊珠璣和蕭素心的注意。
蕭素心直覺自己避不開。
她想要直接棄劍。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
當的一聲脆響。
長槍的槍頭被一劍拍開,往上空挑去。
這人一劍往上挑開長槍,卻是毫無停頓,暴喝一聲,手中長劍轟的一響爆鳴,一團肉眼可見的氣浪隨著青銅色的劍光一齊涌向那名北魏將領的身前。
那名北魏將領依舊緊緊鎖著蕭素心的飛劍,但面對這樣一劍,他竟然依舊有余力,手中的刀毫不示弱的斬了出來。
轟的一聲悶響。
這人的劍壓住他的長刀,接著將身體的重量都壓了上去,一步不退。
這名北魏將領雙膝微彎,他陡然意識到什么,臉上現出憤怒的神色,張口就要大罵,然而張口的剎那,他卻是已經發不出聲音,鮮血從喉中噴涌而出。
齊珠璣面無表情的將劍從這名北魏將領的喉嚨中抽出,任憑對方傷口之中噴射出來的鮮血如瀑布一般沖在他的手臂上。
這名北魏將領眼前的火光都黑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接下來面臨的便是死亡,但死亡的恐懼被被他的憤怒壓倒,他喉嚨中響起古怪的聲音,似乎還想要叫罵。
咚的一聲,那用劍壓住他長刀的修行者已經一腳踢在他的胸口,將他往后踢飛了出去。
此時齊珠璣才看清這人的面目,這人膚色黝黑,是林意和倪云珊劍斗反對劍閣歸入鐵策軍的眾派之后加入鐵策軍的七名年輕修行者之一。
他叫司徒念,齊珠璣對這人的名字也十分熟悉,那是因為司徒念在這七名年輕修行者之中十分特殊,他當時并非臨時起意要加入鐵策軍,而是因為原本就和蕭錦有仇,特意來加入鐵策軍。
這樣的人物在齊珠璣看來是很大的麻煩和隱患,但既然林意決定收入鐵策軍,他便不表示反對意見。
他沒有想到司徒念表現得如此突出,至少和另外那六名年輕修行者相比,司徒念要強出許多。
此時在他眼睛的余光里,那另外六名年輕修行者甚至連完全保持鎮定都做不到,其中有數人更是因為恐懼而控制不好自己的真元,在并未殺死多少北魏軍士之時,卻已經將自己的真元揮霍得七七八八。
司徒念輕輕的咳嗽著,他調穩體內的氣息,警惕的望著前方。
齊珠璣后退一步,到了他身側,淡漠道:“若是死在了這里,可是沒有機會找蕭錦報仇了。”
司徒念聽出了他的戲謔之意,也微諷的笑笑,道:“我只是確定要想得到,必有付出。”
齊珠璣沉默下來。
他想著這樣的道理終究是不錯的。
一陣歇斯底里的嘶吼聲響起,被南朝重鎧擠壓的那些北魏軍士被長矛亂刺,在此時許多重傷垂死的軍士和后方已經徹底殺紅了眼的軍士似乎徹底忘卻了自己肉體的痛苦,拋卻了脆弱的肉體對那些金屬尖銳之物的天生恐懼,反而瘋狂的往外推出來。
大量破碎的血肉在空中飛舞,南朝的這些重鎧軍士反而立足不穩,連連往后退卻。
北魏軍士不斷的登上城墻,然后被南朝軍士圍著砍殺。
每數名北魏軍士無力的墜倒在血泊中死去之時,才有可能殺死一名南朝軍士。
這看上去依舊是一場不成比例的,一面倒的屠殺。
然而任何清醒的人都知道這里面蘊含的極度兇險。
因為城中的南朝軍隊總共不過三千有余,北墻這邊最多兩千余人,但僅在北墻這邊水面來襲的北魏軍隊,數量就超過七千。
哪怕用這樣的傷亡繼續絞殺下去,哪怕這支北魏軍隊用五千人只能換取南朝一千人的生命,這北墻的守軍也有可能崩潰。
因為到時候水面上的北魏軍隊還會有兩千余人,而北墻上的南朝軍隊最多便只有一千余人,而且這一千余人必定疲憊到了極點,就連其中的修行者,恐怕都已經真元耗盡。
當然所有的戰陣都是瞬息萬變,不可能純粹以這種方式來推斷,真實的情形,對于這座鐘離城而言恐怕更為艱難。
那名右眼角一直跳著的,頭戴著奇特圓帽的北魏將領一直在沉默無聲的看著城上的廝殺,在那名威武雄壯的北魏將領被齊珠璣等人聯手所殺之后,他終于伸出了手,從身后的一座營帳里招出了一名修行者。
這名修行者同樣很高很壯,尤其他的雙臂更是比一般人更為粗壯,南朝很多城里的讀書人的大腿,恐怕都沒有他的手臂粗壯。
他的身上斜背著一柄弓,這是一柄鐵胎強弓,顯得很大。
但最引人注意的,卻是他背著的箭囊。
他的箭囊也比一般箭師背著的箭囊大出數倍,而且十分沉重。
他走向一條被固定著的商船,站上船頭,在世上絕大多數箭師根本不可能射到北墻上方的位置,開弓,然后直接射了一箭。
齊珠璣豁然警覺。
空氣里響起一道異常刺耳的雜音。
接著有如一道雷鳴。
一名南朝重鎧軍士一聲慘嚎,他的身前鎧甲上爆開一團耀眼的火花。
那支箭讓他的胸甲都裂了開來,破碎的胸甲撕扯著血肉露出了內里斷裂的白骨,但讓齊珠璣呼吸驟頓的并非是這名重鎧軍士的凄慘狀況,而是這支箭在這名重鎧軍士的胸甲上炸裂之后,卻并非只是簡單的碎裂,而是如一些特殊軍械一般,猛烈的濺射開來,每一片碎片都帶起了尖銳的破空聲。
許多道慘呼聲同時響起。
這些尖銳的碎片對修行者毫無威脅,然而對尋常的軍士,卻是有著致命的威脅。
因為這支箭上有毒。
他嗅到了一種有些熟悉的香甜味道。
這種味道很好聞,然而其實來自于一種毒果和蝮蛇的蛇毒的混合物,這種毒毒性很猛烈,除非是修行者用真元逼住,否則中毒者在幾個呼吸之間就會死去,有解藥也根本來不及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