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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九章 悲聲

  陳盡如的面容變得肅穆無比。

  付出這樣的代價,便是要將這名可怕的陣師留在這里。

  他心有悲傷,但更多的是壯烈。

  心念動間,他體內的經脈也似乎變得比以往更加寬闊通達,一道道真元從他體內呼嘯而出,他身前的空氣里發出一種異樣的轟鳴和撞擊聲,又有氣流的破碎聲,最終將這一切掩蓋的,是一道如同琴弦陡然繃斷般的高亢劍鳴聲。

  劍鳴聲剛起便斷,那是因為這悲壯莫名的一劍已經從開始到達了終點,到達了劍意的盡頭。

  陳盡如已經到了蕭東煌的身前。

  他手中的這柄劍在恐怖力量的灌輸下劇烈的震顫著,似乎就要崩解,但是一道道沖刷著的真元,卻是將這柄鐵尺般劍上之前的腐朽全部沖刷干凈,這柄劍的劍身變得通紅,如同剛剛從烈火爐膛中夾出的劍胚。

  蕭東煌一聲厲喝,雙袖同時朝著這柄劍和陳盡如的身體拍去。

  他的雙手十指在袖中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彈動著,凝聚的真元形成的符線在袖袍局促而幽暗的空間里交織成玄奧的圖錄,接著一聲轟鳴。

  他的衣袖之中鉆出數百道如閃電般的勁氣,和他兩道已經變成鐵幕的衣袖一起拍打抽擊在通紅的鐵劍上。

  閃電般的勁氣匯聚成團,然而卻依舊無法阻止陳盡如這柄劍的前行。

  平鈍的劍尖從銀白色的光團中透出,然后嗤的一聲輕響,蕭東煌的兩截衣袖燃燒起來,化為灰燼。

  陳盡如的青色衣衫里隱隱透出了鮮艷的紅色,但是他的劍卻依舊穩定向前,帶著更為壯烈的氣勢,鈍平的劍尖穿過灰燼和煙氣,狠狠刺在蕭東煌的胸腹衣甲上。

  一聲更為驚人的巨響在蕭東煌的身前響起。

  他胸前的衣物如燃燒的蝴蝶片片飛散,身上烏金色的軟甲上一條條符線好像浮雕一般凸顯了起來,無數金色的光焰形成了實質,切割著這柄劍的劍身。

  這柄劍的劍尖上有些火紅的飛屑飛散開來。

  從劍尖開始,這柄劍開始裂解。

  然而握著這柄劍的陳盡如的手如同一座小山般穩定的下壓,伴隨著兩人同時發出的一聲厲喝,陳盡如的眼中閃現出前所未有的戾氣,他的體內再次涌出一股可怕的力量,硬生生的將這柄已經開始裂解的劍捅入了軟甲,捅了進去!

  已經開始裂解的劍身,劍身上灑落的碎片,全部被他狠狠貫入蕭東煌的體內!

  蕭東煌瘋狂的厲吼起來。

  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里就像是被塞入了一座山,一座滾燙的火山!

  他的雙腳踢了出去,一聲轟鳴之中,他將陳盡如往后踢飛出去,自己的整個身體,就如一塊隕石往后倒飛,瞬間飛過城墻,墜向下方已成一團亂粥的護城河。

  陳盡如的身體在雙腳還未落地時,便有違常理般強橫的頓住。

  他的青衫已經盡血,便是連體內積蓄最多真元的數個竅位都隱隱出現了裂痕,注定會影響到他今后的戰斗和修行,身體內里被他那樣的一劍刺入,在他看來應該不可能有修行者能活,但是修行者的世界諸多手段,許多神念境的修行者遭遇恐怖傷勢,即便不用藥,也有很多用真元續命的手段,在他看來,蕭東煌這樣的人哪怕再多活幾天,終究便是大患,確認一名修行者必死無疑的最好方法,便是直接斬下其頭顱。

  他的右腳在虛空之中踏下。

  雖然離地還有數尺,但是他腳下的地面一聲轟鳴,堅硬的泥地便凹陷下去,他停頓在空中的身體,再次開始強橫的加速!

  在城墻的另一方,蕭東煌魁梧的身體直挺挺的墜入滿是泥漿和血水的護城河中,混濁的河水順著他胸腹之間衣甲的裂口涌入他的傷口,河水和灼熱的劍身相觸,瞬間變成更多污濁的氣浪,沖入他的體內。

  他痛苦的嚎叫著,下意識想要去拔出那柄劍卻又不敢,因為他知道只要一觸碰那柄劍,恐怕自己就會馬上死去。

  他的身體在河水之中浮塵,他無法控制住的散逸勁氣在他的身邊不斷激起水花。

  腥臭的味道充斥著他的口鼻。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在一些逃荒的饑民營地里被烹煮的一塊腐肉。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我不想死。”

  但是他極度的不甘,他為了復仇,這些年在修行上和陣法上不知道傾注了多少的心血,眼看著戰況對北魏極為有利,復仇有望,他卻就要這樣死去,他如何甘心?

  污濁的河水淹沒他的面目,淹沒他眼前的世界。

  即便陳盡如不追來,他就馬上要死去。

  “這不公平。”

  他知道哪怕是那兩名壯烈赴死的青衫修行者都不想死,沒有一個即將要死的人想死,所以他此時痛苦的在心中叫喊出聲。

  他滿心的怨恨,如果這世上有真正的魔王存在,他原因奉獻出自己的靈魂,哪怕永世不得超生,他都要化為厲鬼殺死他的那些仇人。

  就在此時,他聽見了呢喃般的聲音,一只手落了下來,抓住了他的頭發,將他從水中提起。

  當污濁的血水從他臉上流淌下來時,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不清,但腦子卻似乎才剛剛具有判斷力,分辯出了剛剛那一句呢喃到底是什么。

  “魔宗大人或許可以救你。”

  一名赤足的男子站在血水之中,當他帶著蕭東煌轉身時,陳盡如剛剛出現在城墻之上。

  陳盡如沒有看清他的面目,只看到了這人的背影。

  這是一名很健壯的男子,穿著一件用某種動物毛發編織而成的寬厚衣衫,他的發式也很奇怪,一頭亂發用帶子捆扎束在腦后,就像是一個尖尖的角。

  他行路時腳尖微踮起,腳跟不落地,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只始終站在懸崖邊緣的鷹隼。

  在這名男子開始動步時,陳盡如看到他直接拔出了刺入蕭東煌腹部的那柄劍,然后粗暴的將一些藥丸直接拍入了蕭東煌的傷口血肉之中。

  陳盡如沒有去想這人的身份和修為,看到這樣的畫面,他憤怒的厲嘯起來,想都不想從城墻上掠了下來。

  這名如鷹隼般的男子甚至沒有回頭看陳盡如一眼,但他只是跨出了數步,陳盡如的雙腳才剛剛與翻騰的河水相觸,陳盡如的心便沉了下去,先于他的腳掌沉于下方的冰涼污濁的血水之中。

  那名帶著蕭東煌的男子變成了一道風,一道淡淡的影跡,雖然未必比他快,但不會比他慢。

  在這種時候,他追不上此人。

  “魔宗!”

  他沒有聽見先前這名赤足男子的呢喃,然而心中卻幾乎可以肯定這名赤足男子是魔宗的部眾之一。

  他開始相信之前有關魔宗的那個傳言。

  在魔宗決定做某件事情之時,他始終會有一些不動用的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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