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會發生什么事情?”他看著白月露輕聲的問道。
“他想要借洪錦之手殺死帶著兵符去給蕭宏的官員,然后再殺洪錦滅口。”白月露異常簡單的說道。
“他居然會用這樣的手段,去阻止蕭宏領兵?”
林意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見上方兵符才能接受調令發兵,這雖是軍律,但也是見符如人,蕭宏即便沒有兵符在手,他露面去親自調兵也是一樣,而且特殊時候有特殊手段,即便他真能得手,也應該阻止不了蕭宏領軍。”
白月露垂首凝思,一時并不言語,她和林意關注的點并不相同。
南朝的兵符和北魏的將軍印一樣,最關鍵的作用只是為了防止有人假借主帥命令調度軍隊,在大戰之中,一些軍隊被人利用的話,便會影響全局。
“你認為陳家這名軍師必敗無疑?”林意看著白月露不說話,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白月露看著車窗外一株槐樹在陽光下投落的婆娑樹影,道:“南朝所有這些謀臣之中,陳盡如行事最為謹慎和保守,先前和洪錦交易,便已不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此時他要做的這件事,不管是因為先前那些促使他要和洪錦聯手的那些人的壓力,還是因為我們救了這名醫官給了他巨大的壓力,想用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便解決洪錦,這都不是他最擅長的做法,而且他太小看了魔宗,小看了魔宗手下的洪錦。不管邊軍之中是哪些大將和陳家這名軍師站在一起,在殺死洪錦這件事上,他一定會失敗。”
“若是我們插手?我的意思是,阻止他做這樣的事情,或者幫助他殺死洪錦?”林意靜心想了片刻,看著她問道。
他無法想象陳盡如這件事情若是失敗之后,將會帶來什么樣的影響,但后果一定非常可怕。
此時大戰正酣,在他看來,任何內里大的動蕩,都會將整個南朝拖向深淵。
“來不及。”
白月露看著林意搖了搖頭,“而且這件事最大的變數在于魔宗,陳盡如和洪錦認為他們能夠瞞過魔宗,但我不這么認為。”
林意莫名的有些胸悶。
對手太強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強大的如同被神化一般。
“魔宗真有這么厲害?”他忍不住說道。
白月露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至少比我厲害好幾倍。”
她這句話回的很輕淡,但就像是在某份很淡的羹湯里默默加了一杯鹽,瞬間便讓人印象深刻。
林意想著白月露已經展現出來的能力,聽著她這句話,便頓時無語。
“沈約和何修行都已經死了,據聞南天三圣之中另外一名圣者也已然年邁,而且原本只事修行,不管這權謀之事。”他心情沉重的說道:“那我南朝還有什么人能和他相提并論。”
“按我來看,并沒有。”白月露平靜的看著他,道:“只是太過鶴立雞群,便是舉世皆敵,所以他的敵人并不只在南朝。”
林意忍不住有些佩服魔宗。
哪怕只是因為南天三圣時代的過去,但能夠做到真正的傲世獨立,真正的高處不勝寒,這人便真的是值得敬畏,一定有許多常人難以企及的地方。
小院很安靜。
一種淡淡的香氣遮掩住了所有藥物的氣味。
看著中年婦人用了至少七種不尋常的手段在林意的身上,白月露眼眸深處的好奇便越來越濃烈。
很顯然,這名婦人在藥理方面的成就,比她想象的還要高出很多。
“‘丹道子.樸歸’一書中有記載,一名隱居深山的嚴世者常年以地精、三七、葛根為食,腹結腫塊,但又有流動感,并非結實硬物,后來有次感染嚴重風寒,又自己用藥錯誤,導致自己血脈塞結不通,大病垂危,但那腫塊莫名消失,最后命愈之后,竟是身輕如燕,比患病前還要強健,最后得壽一百五十有余。”
“前朝著名藥師李經斗所著‘藥奇談’中也有一篇離奇記載,某名巨富之子拜師修煉,真元運行出了岔子,本是小事,但巨富之家良藥眾多,諸多靈藥用了之后,反而不見好轉,丹田內里也是結出異物。那名巨富之子便再也無法修行,但過了四十余年,那異物莫名慢慢消失,那名巨富之子已經年長,也再無心氣去重新修行,但最后也是活了一百六十歲。”
黃秋棠的聲音很溫和的響起,她看著林意,道:“在所有我看過的藥書里面,也唯有這兩個例子和你此時情況有些相近。按我方才查檢,按藥理你這表象屬于氣滯下墜,元氣不調凝結而致,但令我也難以理解的是,你這異物介于血肉和元氣之間,又非病變之灶。”
林意聽得似懂非懂,白月露卻是有些明白,道:“那按你推斷,他這丹田異物應該不至于對他有什么大的危害,反而有可能是他在眉山之中靠靈藥修煉,但又因為本身功法問題,所以才導致有些吸納入體的靈氣和本身不合,無法徹底相融但又自然凝聚。但真元入體便又被他身體自然轉化,融于其中,這又何解?”
“真元是天地靈氣和人之精氣所轉化而成,對于修行者自身,按照藥理是無傷大藥。修行者自己體內的真元,便是最適合自己的靈藥,諸多疑難病痛,以自己真元催運都可以化之。但彼之甘飴,此之蜜糖,別人的真元對于你而言,或許便是劇毒。”黃秋棠語氣平靜,但目光卻漸漸轉到了床榻那名醫官的身上,“自古以來,在魔宗之前,似乎并未有任何修行者能夠將別人的真元當成靈藥吞噬的記載。所以按我推斷,修行法門萬變,但藥理便無可更改,他這種法門,或許也需要一些特殊藥方輔助。”
“你現在的狀況,若是一定要讓我來猜測某種可能….”
黃秋棠微微沉吟,然后看著林意接著道:“你自身尚且不容天地靈氣凝聚而成真元,更不用說別人的真元,別人真元入你體內又無法排出,那歸于你經絡中存氣最大竅位也屬萬流匯海般自然。若將這別人的真元視為劇毒,你體內這異物,或許便算是你身體自然反應,將這劇毒匯聚,不令它對你造成妨礙。但也未必是壞事,就如某些劇毒,毒性慢慢化去之后,或許便對身體大有益處。”
這下連林意都聽明白了,微微皺眉道:“所以您覺得這恐怕是好事多過壞事?”
“天地靈氣終究是好東西。”黃秋棠認真的說道:“按最簡單的道理,別人的真元若說是劇毒,那也是天地靈氣里添加了劇毒,若是魔宗能夠找出化解掉劇毒的方法,那剩下的便只有好處。你這種修行雖非像他那般刻意,但若是能夠自然的靠你自身抗力化去劇毒,剩下的應該也只有好處。”
“但他說不定和魔宗的那種想法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道路。”白月露的聲音在此時響起,她看著黃秋棠,道:“林意利用的并非是天地靈氣,說不定別人真元之中的天地靈氣對他無用,反而是別人和天地元氣相融的氣血,反倒像人吃了肉有力氣一樣,對他有用。”
“很有道理。”
黃秋棠看了一眼那名昏迷不醒的醫官,然后對著林意道:“你應該沒有問題,只是這醫官有些問題。”
“你是說他的修行手段,還是他此時的傷勢?”白月露的眉頭頓時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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