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院落里所有人都走了,王顯瑞還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任何的變化。
只是他的心中漸漸有了答案。
他無聲的下了樓,走出了這間裁縫鋪子,然后直接出錢喊了輛馬車,行向城北水市。
水市里賣的都是些菜蔬瓜果之類的農產,許多在城外河邊種菜的菜農會在清晨日出之前便搖著小船來到此處市集,然后也不下船,只是將要賣的貨物全部在船頭鋪開。
這些菜農帶來的東西量都不大,零零散散,但是勝在新鮮,而且比城中那些菜市要便宜許多,而且運氣好時,便會遇到一些農戶自制的土產,比如上等的菜干、臘貨。
僅此兩點,便反而使得這城北水市比城中那幾個市集還要熱鬧,而且天天如此。
王顯瑞口味重,他原本也時常來這里逛,淘些鄉下獵戶做好的臘兔、臘豬尾回去。
水市里有幾個小酒鋪也不錯,有家酒鋪的爆炒螺肉辣得極為過癮,他私以為光論口味不論賣相,應該是瀘州城中第一。
水市雖然熱鬧,但范圍并不大,而且雙方既然約定在那處地方見面,不管北魏那名叫做洪景的主事者是否會應邀而來和南朝這邊的某位大人物見面,但雙方之前肯定會在這里安插人手。
只是這樣對于他而言也有好處,北魏的人可能會認為他是南朝那位大人的手下,而南朝方面可能會認為他是北魏派來先行探查的人。
當然最好便是不引起雙方注意,同時還能聽到北魏和南朝那兩名大人物的對話,知道這些人到底是誰,想要對自己做什么。
地頭蛇行事總是會有些方便。
在水市之外的一處岸口,他讓馬車停了下來,然后和一名船夫談起了價錢。
這名船夫今日的生意做得不順,船頭尚且有許多干貨未賣完,原本就已經要離城,過兩日再弄些新貨過來搭售,王顯瑞包下了這條烏篷船,然后坐進烏篷讓這船夫劃著進了水市。
正午時分,有一條掛滿臘貨的烏篷船也進了水市。
陳盡如便在這條烏篷船里坐著。
這船外面看似油膩破舊,但是船艙里卻被弄得很潔凈,鋪著新的竹攤,放著一張小竹案。
案臺上有一盆臘豬耳,一盆水芹,一碗白飯。
陳盡如將案臺上這碗白飯和兩盆菜全部細細吃完,然后開始煮茶。
這船艙里連茶具都是齊全,茶葉也是極為上等的“水金龜”。
等到他慢慢的喝了一盞茶,這條烏篷船慢慢的動了起來,靠向了岸邊的一間鋪子。
這家鋪子里賣的都是漁具。
一名男子從中走出,就像是走向自己很熟悉的船一樣,直接貓著腰進了他這條烏篷船的船艙內里,然后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這名男子身穿錦衣,面帶油光,在那家鋪子里看起來和尋常的南朝精明商人沒有區別,但是在坐定的剎那,卻是別有一種沉靜如山的氣質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很榮幸能夠見到您。”
他對著陳盡如認真行了一禮,有些拘謹道:“真的沒想到。”
“不必客氣。”陳盡如平靜的看著對面的這名男子,道:“魔宗大人的高足洪錦,在我們南朝想殺的人之中,也必定占據前十之位。”
聽到這樣的一句話,洪錦沒有產生絲毫的懼意,反而忍不住笑了笑,道“那便互不客氣。”
在陳盡如還未再次開口時,他已經收斂了笑容,肅然道:“是什么樣重要的大事,連陳先生你這樣的人物,都要用這么快的速度趕到這里,而且似乎還不愿讓南朝其余的同僚知道?”
陳盡如平靜的看著洪錦。
對方很聰明。
而且對方很顯然之前對他的行蹤也是了如指掌。
只是這只能再次印證魔宗和魔宗的那些部下的確很強,并不出乎他的預料。
“有件事要洪先生幫忙。”
“我能得到什么?”
兩人的聲音次第在這間船艙里輕聲的響起。
都很簡單。
而且都不虛偽。
“你是在南朝,所圖之事被我先知,若不是我想和你談談,你很快就會死在我手里。”陳盡如說道。
洪錦想了想,搖了搖頭,道:“七成...我還有三成的機會可以逃掉。”
兩人的面容和語氣,都依舊很平和。
陳盡如道:“但現在是十成。”
洪錦微微一怔,道:“南朝人做事都如此不地道?”
陳盡如搖了搖頭,“既然你來了,便自然有自己所圖。我要和你談的事情,便應該不會談不成。”
洪錦看著陳盡如,他的眼中沒有掩飾欣賞之意,之前他們對于南朝這些人的判斷的確沒錯,陳家這名軍師,的確比蕭家那些人強出很多。
“我要那名醫官。”他輕聲道:“我只需要問他一些問題,等到結束,我會將他交還給你們,你們想問他什么,便從他口中問,這應該很公平?”
陳盡如點了點頭,“很公平,我們可以從他口中知道你關心的是什么。”
“但不要讓任何人,尤其不要讓我們北魏的任何人知道,這名醫官曾經落在我手中。”洪錦緩緩的說道。
陳盡如根本沒有花時間思索,道:“我會配合你演一場戲,你們發動,然后我們殺死你一些人,讓你們這件事顯得失敗了。”
洪錦很滿意。
和這樣的聰明人談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廢話,而且讓人很放心,很愉快。
所以他也決定真正的顯示自己的誠意。
他淡淡的一笑,道:“你們想要殺蕭宏?”
陳盡如看著洪錦,他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但也沒有應聲。
這個時候不出聲,便意味著默認。
“他身邊的強者太多。”洪錦看著陳盡如,接著道:“你必須給我提供足以殺死他的機會。”
“白露會,我會告知你他的具體路線。”陳盡如點頭。
“我會盡力辦到。”
洪錦沉默的想了想,道:“但我還想要些東西,我要一名南天院教習。”
雖然此時洪錦還未說出那名南天院教習的名字,但此時陳盡如卻已經猜了出來。
為了南朝,連蕭宏這樣的人都可以放棄,那便是半個南天院都可以放棄,更不用說一名教習。
陳盡如的目光變得冰冷了一些,他點了點頭,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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