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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八十六章 看到的看不到的

  第二天一早,彭無妄就按照肖遙說的,進宮面圣。

  肖遙也不知道這一次彭無妄是否順利,可他們現在只能將自己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去做好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等彭無妄入了皇城之后,肖遙也只能安安靜靜待在客棧里,等著消息。

  其實這種等消息的感覺,才是最痛苦的,肖遙得不到皇城內的訊息,只能依靠自己的腦子去想,這對于肖遙而言簡直就是一種折磨,可當下,除了這么做之外,他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此時此刻,在皇城內,天元殿,匯聚了一大群北麓文官。

  其中便有王文閣。

  相比較于其他議論紛紛的臣子們,王文閣相對而言比較安靜,甚至于臉上的神色看著都有些冷漠。

  其實這段時日,王文閣一點都不開心。

  他的心里始終惦記著北麓的事情。

  在聽聞北麓酈王自縊后,他一個月沒有出門,就是躲在家里,喝酒度日。

  他總是覺得,酈王的死會不會和自己的北麓一行有關系。即便王文閣知道,即便不是自己也會有別人去做這樣的事情,可他的心里始終覺得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他第一次對自己所做的事情,之前的信念產生了動搖。

  酈王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忠臣還是奸臣?

  答案是不可否認的。

  不管是對王文閣而言,亦或者是對北麓老百姓而言,酈王都是一個好人,都是一個忠臣。

  誰敢說,酈王的死朝廷不需要承擔半點責任?

  放屁!

  他怒不可遏。

  更讓他憤怒的是,現在酈王的女兒,武梧桐又被扣押在了皇城,這特娘到底想要怎么樣?難道還非得將這一家子人都被逼死?如今,老酈王已經先去,現在竟然還要對老酈王唯一的女兒下手。

  這還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朝廷嗎?

  這特么就是一代明君嗎?

  多少的夜里,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在想,自己頭頂上的烏紗帽,到底有沒有繼續戴著的必要。

  之前去酈王府,他覺得,那應該是自己最開心的一段時日了,把酒言歡,對月當歌,那才是他的快哉。

  他的心里曾經裝著偌大的朝廷,可這廟堂的心里卻容不得半點人情。

  現在,他被叫到了這里,所要商議的那所謂的國家大事,就是想點子將武梧桐繼續留下來。

  他一句話都沒說,始終保持著沉默。

  可他不說話,并不意味著別人不讓他說話。

  武立的目光落到了王文閣的身上,臉上帶著和善的微笑,問道:“王學士,你怎么看?”

  王文閣看著武立,臉上的表情看著有些古怪,皮笑肉不笑道:“王文閣愚鈍,想不出什么辦法。”

  “哦?”武立倒是也沒覺得詫異,只是問道,“王學士這是想不到,還是不愿想呢?”

  武立怎么說也是一國之君,即便王文閣嘴上什么都不說,卻并不意味著,他什么都猜不到。

  這短短一句話,便將王文閣推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無數雙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在短暫的沉默之后,王文閣說道:“臣有一事,想不明白。”

  “那邊說說看。”武立朗聲說道。

  今天在場的臣子,都是他的心腹,都是他頗為信任的人。

  可這么多人中,要說最讓武立器重的,還得是王文閣,主要是王文閣太過于年輕了,否則的話,即便讓王文閣成二品大臣,也不是什么難題。作為北麓的皇帝,正如肖遙之前所想的那樣,很多事情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要三思而憂心,就比如說讓王文閣升官,也要照顧到別人的情緒,一方面是因為王文閣太過于年輕,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王文閣的父親在北麓廟堂身居高位。

  父子兩人同朝為官,已經是罕見的事情,若是同樣身居高位,他不但要擔心文武百官的情緒,同樣也得惦記著,若是等自己百年之后,這廟堂到底是他們武家的,還是他們王家的呢?

  自己還活著,尚且能將這些事情全部抓在手心中,可武立對自己的兒子,當今的太子沒什么信心。

  他不是看不起自己的兒子,實際上,現在的太子還是比較有才能的,可才能心機,王文閣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有的時候,他都忍不住感嘆,生子不如王文閣。

  這句話傳出去,也是一方美談,然而卻讓王文閣的父親意識到,在武立在位這些年,自己的兒子想要往前多走幾步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武立的這句話不單單包含著對王文閣的看重,同樣也是一種警惕。

  正是因為如此,為了不招惹來殺身之禍,王文閣的父親,都已經準備退下來了。

  都說伴君如伴虎,王文閣的父親非常能理解這一番話里的意思,帝王的任何一句話,哪怕只是嫌棄御膳房做的飯菜不好吃,不和胃口,都要引起一番深思。

  當官不單單是個技術活,也是個腦力活。

  太特么費腦子了!

  王文閣在聽完了武立的一番話后,清了清嗓子,倒也不客氣,直接說道:“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將酈王留在皇城。”

  “嗯?”武立瞇著眼看著王文閣,笑著說道,“王學士,朕看,你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理解,或者說是不贊同吧?”

  王文閣不知道該怎么繼續往下說了。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那一番話,已經惹怒了武立。

  可既然已經開口了,他便沒有打算停下來。

  當場所有文官,都用一種驚愕的眼神看著王文閣。

  誰也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王文閣竟然會說出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話。

  正如武立剛才說的那樣,王文閣又不是二傻子,再說即便真的是二傻子,也不可能不明白武立此番動作下隱藏的目的。

  這不是不明白,就是持反對意見啊!

  “臣與現在的酈王見過,也打過照面,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姑娘,沒有那么多心機,有的時候雖然喜歡胡鬧,然而這也是她這個年紀可以肆意妄為做的事情。”王文閣說道。

  武立點了點頭,并沒有開口,只是閉著眼睛,等著王文閣繼續說下去。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酈王都不會對北麓的平和造成任何威脅。”

  王文閣的話說完,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武立一直說,要將武梧桐留在皇城。

  可是卻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這么做的目的。

  然而,這也不需要他多說,先不說這些臣子原本就擅長揣摩他的意思,即便不善揣摩,通過目前局勢也能猜測出來,可這知道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王文閣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將這件事解剖開暴露在陽光下,這顯得武立多么的陰暗?

  這是武力想要聽到的話嗎?

  這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

  王文閣有才華,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在場的大臣都對王文閣感到無比欣賞,可是現在王文閣的舉動和表現卻讓他們非常失望。

  他們覺得王文閣有些飄了,有些持才自傲了。

  任何人的欣賞,都不能成為王文閣如此方式的理由,更何況這還是當著皇上的面,人可以很聰明,但是不能表現的太過于聰明,難道將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潛在消息說出來,就是一種能耐了?這就是典型的不成熟!

  王文閣不知道這些人在如何腹誹自己,他只是想要將自己想要說的話給說出來。

  他覺得,這樣挺好的。

  哪怕萬劫不復,又能如何?

  他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了,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之前他說,武梧桐表現出來的胡作非為,是她這個年紀可行的事情。

  難道自己比武梧桐大很多嗎?

  自己就不能肆意妄為一次嗎?

  武立睜開了眼睛,看著王文閣,眼神復雜,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即便是那些善于揣摩皇上圣意的大臣,這個時候也猜測不出來了。

  “王文閣,你說的都挺對的。”武立說道。

  王文閣不動神色。

  “但是,朕是北麓的皇帝,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武立問道。

  武立笑了一聲,說道:“天下人,都以為北麓無比平和,可真的是那么回事嗎?咱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就是營造出和平。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當朝為官,現在北麓的外患,還不夠明顯嗎?周圍鄰國直接平日里的小摩擦,你都不知道嗎?每年死傷的士兵成千上萬,你又當真不知道嗎?”

  “為什么天下人都覺得北麓現在是和平時期,卻還有這么多的傷亡?我們不過是在一直排除掉這些潛在的威脅而已。”

  “現在,同樣如此,你覺得酈王不會給皇城造成威脅嗎?你覺得,現在的酈王真的就有你看上去那么蠢嗎?若是真的如此,她為何還要私下跑動拉攏別人?”

  王文閣被武立這一番話反駁的啞口無言了。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看不到的,并不意味著不會發生。”武立最后下了個結論說道。

  “好了,王文閣,你暫時離開吧。”武立擺了擺手說道。

  他知道即便將王文閣留在這,也很難從他的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議了。

  說到底,王文閣的心,不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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