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二仙說這句話時,語氣中充滿了驕傲之意。他們也的確有驕傲的資本。
摩尼教全盛之時,光是陸地神仙境的人就有五六人,大宗師境的更是不計其數,至于通象境,都懶得統計。當然,這些是在呂純陽沒有劍封魔教總壇之前的風光。當年呂純陽殺破長風,一人一劍沖入魔教總舵,以驚神陣之力,讓摩尼教遭到了慘重的打擊,這些已是兩百年前的故事了。
不遠處,有幾艘江湖中人的船只在四處打轉,卻始終不得門而入。其中最近的一艘,距離我們不過十余丈,上面有李夢涵、方家兄弟等人,卻看不到我們。
我約莫這魔鳴湖上有一些禁制,將我們所在之處與外面的世界一隔為二,這原理與內莊、桃山之內的空間,有異曲同工之妙。
張幼謙對著方家兄弟喊道,你爺爺張幼謙、爹爹蘇猶在就在這里,小瓜娃子有本事來取我們頭顱啊!
哎喲!
徐若男上前一腳,踢在張幼謙屁股之上,張幼謙沒反應過來,撲騰掉入湖中。
張幼謙爬上船,渾身濕漉漉的,滿臉不快,道,徐教主,你踢我屁股做什么 徐若男冷笑,屁股?我以為踢得是你那以便宜著稱的嘴你,討些口舌便宜,有意思嗎?
張幼謙叫道,老蘇。
張幼謙看著我,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對你以后的生活深表同情。
為什么?
張幼謙:家有悍婦啊。
徐若男揚手就要打,張幼謙連忙道,別介,其實我的意思是說,對蘇猶在,該打就打,棍棒之下出丈夫嘛,魯迅說得好,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徐若男!
徐若男問我,老實交代,魯迅是誰?
我說,鬼知道他整天交些什么狐朋狗友,大約是張幼謙八卦周刊的采風吧。
在拱形石門前,范湯按下了幾處石塊,只見一陣陣轟隆聲響,一條隧道向湖底延伸了下去。
這隧道幽長,并沒有墻壁,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力量,將湖水向兩側分開了去。
眾人前行,只覺得氣氛異常壓抑,空氣中似乎充滿了戾氣,一股陰郁之氣向我們籠罩而來。越是往下,這股氣息越越濃。
到了水下十余丈,卻見一道石門,矗立在我們眼前。石門之上,劍痕斑駁,上面生滿了苔蘚、水藻,將眾人攔了下來。
可以肯定的是,那股陰郁的戾氣來自石門之后。范湯道,屬下無能,按照教主吩咐及兩位長老的指點,兩年來只能探到此處。
徐若男滿臉凝重,道,范右使做的已經很好了。
逍遙二仙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態。無眉鬼道,面癱怪,我記得咱們離開這里時,你還是百面童子哩!
面癱怪也道,我也記得,那時候你有一頭烏黑靚麗的頭發。想不到,一去便經百年,物是人非啊。
兩人開始回憶在莫名湖的生活,以及輾轉海外的經歷。
這無眉鬼當年發須濃密,后來生了一場大病,才變成了如今模樣。而面癱怪當年號稱百面童子,因為練功走火入目,變成了這番模樣,如此數來,不勝唏噓,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徐若男眼角也微微泛紅,道,兩位長老,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咱們已經回家了。
范湯也道,對,有兩位長老在,咱們圣教的仇,一定能報!
逍遙二仙道,報仇?找誰報仇去?
范湯一愣,如今已過去了兩百年,還能找誰報仇?
一陣陰風從門后沖了過來,然而沖出這石門,便聽到一聲凄厲的哀嚎聲,卻見門外一道白光,將那冤魂撕成了虛無。
當年摩尼教被滅門,總舵沉入湖底,教內的那些人,生前多半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即便肉身死去,也不肯去去投胎,或者因為空間封禁無法投胎,亦或對魔教總壇有守護之責,如今變成了孤魂野鬼。
我問徐若男,江湖傳聞中三大奇陣之一的屠龍大陣,就在這湖底?
徐若男點頭,屠龍陣乃我圣教鎮教之法,后來我們在普陀山、離火洞都曾建過副陣,卻無這原生大陣的威力。若能想辦法重啟,別說是黃陣圖,便是驚神陣,也有一拼之力。
三大奇陣之中,驚神陣乃鎮國之陣,陣不出京城,修建為確保大明國祚,乃天下第一防守大陣。
黃陣圖則是冥界之陣,當年修建不過是為打開冥界與中原之通道。
而屠龍陣則是天下第一殺伐大陣,威力巨大,卻又難以控制,當年呂純陽將之毀掉,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此。
我又問徐若男,這屠龍陣的陣樞噬靈珠,當年已被秦三觀毀掉,如今不過是一個殘陣,如何抗衡桃山那座大陣?
徐若男淡淡道,我自然有辦法。
說罷,她從懷中取出一塊心形玉佩,放在了石門正中一處凹陷處。
這塊玉佩,晶瑩剔透,看上去便知不是俗物。當年在風云島,我曾見佩戴在京雨柔身上,據說是幽冥教的圣物,如今竟傳給了徐若男。
玉佩與石門契合,竟然泛起了微紅的光芒。
徐若男將天刀取出,在手心處一劃,鮮血汩汩,她眉頭也不皺一下,口中念念有詞。
逍遙二仙也神情肅穆,跟著一起念了起來,聽上去,這段話應不是中原話,很是拗口。
念完之后,徐若男將手印在石門玉佩之上。玉佩沾了徐若男鮮血,頓時紅光大作。
一陣轟隆轟隆聲,從湖底傳來。石門竟然緩緩向兩側打開了。
徐若男朗聲道,本人乃摩尼教第八代掌教徐若男,前來圣教祭奠先祖先宗。
說罷,信步踏了進去。
逍遙二仙止住了哭聲,看了一眼洞內,卻見黑暗中仿佛有無數眼睛在盯著外面,兩人道,我們回家了!說完兩人攙扶著也走了進去。
范湯道,我修為低下,就不進去了,在此處為你們掠陣。
我看了張幼謙一眼,道,我總覺得這里面不干凈,有些東西怪怪的,要不要進去?
張幼謙道,龍潭虎穴我都去過,連人都不怕,還在乎這些牛鬼蛇神看我的!
張幼謙踏步進去,聽到里面陰風大作,張幼謙先前的狂傲勁不見了,口中呼道,大哥、大爺,各位前輩祖宗,手下留情哈,哎呀!
我在外問道,怎么了?
張幼謙顧不得回答我,大聲道,你們不要亂來啊,等我出去,請天龍寺的和尚,三清觀的道士,來給你們做一場水陸法會來超度你們!
陰風大作,石道之內轟隆聲大作,雖看不清里面形勢,我也知張幼謙形勢不妙。
張幼謙急中生智,大聲道,等我出去,請天上人間的花魁來給你們做法事!
陰風頓止。
張幼謙哈哈大笑,原來是同道中人,幸會、幸會!老蘇,進來吧,這里安全了。
我心中苦笑,旋提起真氣,一個縱身,躍入石洞之內。只覺周遭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只能憑感應和蛛絲真氣前行。
行走了三四步,忽然聽一聲哀嚎聲,此人是呂氏劍法傳人!
整個石道之內,頓時亂作一團,無數虛無的人影,向我這邊沖了過來。
我頓時覺得寒氣逼人,呼吸困難,幾乎喘不過起來。
這石道之內的孤魂冤鬼,正是當年呂純陽一劍斬殺之人的戾氣和怨氣凝聚而成。
而我體內的萬劍河山劍意,師從秦三觀,卻是創自呂純陽。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我陷入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