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在徐開山握住那柄刀的瞬間似乎一滯,我識海內的二十八星宿海在這一剎那,感應到天空中真元的運行軌跡,紛紛向徐開山涌去,就連自身的氣機,都被徐開山牽引。
這應該是知玄境的實力,西門吹燈說過,只有到了通象境才能悟出天地真元的法則,并在自己的空間內重塑規則。
徐開山在江湖上失蹤了多年,整個江湖早已物是人非,但是他的實力卻在六扇門的天牢的不斷淬煉下有了本質的提升。
在徐開山周圍聚集了大量的天地真元,這些真元圍繞他旋轉,天空中生出異象,頭頂之上,半空之中,一朵幻化的墨蓮盛開,徐開山在破境。
在經過了喪妻之痛、牢獄之災、劇毒侵蝕后,徐開山在握住了二十年前自己賴以成名的菜刀后,境界急速攀升,到達了知玄巔峰。
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成為通象境,創造自己的空間和法則,成為二十年來第一位摸到通象門檻之人。
天空中驟然風起,變得烏云密布,在春寒料峭的千佛山下顯得很是突兀。就在此時,遠方千佛寺中,一道鐘聲響起,寺廟中傳來陣陣梵音。
千佛寺中那尊二十丈高的金身大佛開始綻放光明,似乎對天空中那朵盛開的墨蓮極為傲慢,徐開山目光清冷,仰頭望著天空。
魑魅魍魎,也敢妄然稱佛?
這句話并不高,卻如同在眾人耳旁生出一個焦雷。這種傳音之術,只有武功到了一定級數才能做到,場內有些人見此情景,尊為神跡,倒頭便拜。
徐開山瘦削的臉上生出一絲怒意,大聲道,佛門有蓮,然蓮非佛。我自修墨蓮為本命蓮花,與你這老禿驢何干?
聲音從那金身大佛上發出,徐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下僅有的那點氣運,你還是還歸整個江湖吧。
徐開山啞然笑道,什么狗屁邏輯,這句話你怎么不去跟無根老禿驢去說?天下氣運有術,聚散有道,唯能者居之,你們大空寺整日就搞這些假大空的東西,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大空寺?
若論江湖名門正派,佛門中原有南北少林,西域有密宗活佛,道教則以武當為尊,這些都是曉生江湖中公認的。但是若論佛宗、道統,天下仍有兩個隱秘門派,大空寺與龍虎山。
大空寺門徒稀少,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很少在江湖上現身,甚至很多年來,江湖上都不知這個門派來歷,直到幾十年前,在洛陽鵝湖論道上,有一個大空寺的和尚橫空出世,才讓人逐漸知道了這個門派。
幾十年來,江湖上的通象高手奇缺,整個天下通象高手不超過五人,一旦進入這種境界,那幾乎成為戰略資源,甚至能夠影響朝廷格局、邊陲戰局。當然,要是能躍出三境之外,那幾乎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了。
看到場中形勢,莫非大空寺不讓徐開山破境?
徐開山氣勢仍在聚集,方圓十里之內的天地真元都受到了感應。千佛山上那尊大佛似乎有了靈性,半空之中,一道金光閃閃的佛身現形。
那尊金佛斗然睜開雙眼,如金剛怒目,雙手作一印法,向那半空中那座墨蓮抓去。徐開山凌空而起,來到那座墨蓮之前,揮臂砍出一刀,一道黑色刀罡沖向手印。
天空中光芒大作,一聲巨響,半山腰上,滾石滑落。
金佛在半空中的金身暴漲數倍,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一的天空。
一聲佛號傳來,南無阿彌陀佛。
一記大手印,從天而降,如同降妖除魔的佛祖,要將徐開山打落凡間。
場內眾人都已目瞪口呆,我的心幾乎到了嗓子眼,這是什么力量,竟有如此威力。
徐開山口中突出一口黑血,罵道,裝神弄鬼。
說著,毫不顧忌頭頂劈頭蓋臉而來的那記大手印,身形如一道閃電,帶出一道氣流,向那座金佛真身沖去,在半空之中,掄起菜刀向金佛頭頂劈去。
天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
轟隆!
佛首被一刀切掉,轟然滾落山下。一道黑影從那佛像之上躥出,仔細看去,確實一枯瘦和尚,這名僧人面如枯木,身上的麻衣窟窿百出,還冒著黑煙,胡須焦灼,模樣狼狽至極。
那和尚道,徐開山,你不聽我勸阻,強行破境,別以為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如今你已讓某些人極度不滿,到時別說我沒勸你。
徐開山冷笑道,枯木,回去告訴那人,我徐某人行走江湖,喜怒無常,殺人無數,更不在乎什么江湖規矩和江湖道義,但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徐某還是清醒的很。替我奉勸他一句,放棄那不切實際的幻想吧。
原來這人是大空寺的枯木禪師,難怪看上去跟一截沒有生機的木頭一般。本以為那座半空中的佛門金身是佛祖顯靈,原來是這枯木搞的鬼,這架勢看上去很驚人,卻被徐開山一刀就破了。
他們說的有些隱晦,我也隱約聽出了大概,貌似這大空寺中的某個人對徐開山身上的冥山秘密很感興趣,二十年前好像還招安過徐開山,不過卻被他拒絕了。
當徐開山回到百刀門時,所有人都心存畏懼的望著他。
比武招親?那李八兩再怎么橫也不敢跟徐開山比試,除非如意門不想在這個江湖上混了。
韓天意小心翼翼的陪著徐開山,生怕說錯了一句話,他兒子韓如龍一臉崇拜,幾步就跪在徐開山身前,大聲喊道,師父!
徐開山皺眉,韓紅蓮上前一把拉起他,誰是你師父,亂喊什么?韓如龍撓撓頭,對,于是又改口道,姐夫!能不能教我兩招啊,我很能打的。
韓天意怒斥道,胡鬧,你倆趕緊出去。轉而換個臉色,道,徐大俠,還請客廳上座。徐開山說,正好,我有事要問你。
兩人進了屋內,這比武招親半途而廢,也沒了個結果,媒婆孟菲來問道,這韓小姐,那這一屆招親的事兒?
韓紅蓮擺手道,算了,就這樣吧。
孟菲道,那錢的事兒?
要什么錢啊,我把濟南府新開的重慶小面轉讓給你。
孟菲哭喪著臉臉,小姐,一碗面幾十文,實在太貴,大家都吃不起啊。
韓紅蓮不耐煩,安排了管家取了銀子,把她打發走了。見我在場內欣賞周圍景色,韓紅蓮過來,問道,能不能打聽件事?
我說方才還要殺我呢,這才多一會兒,就換了個模樣?我才懶得理你,轉過身去,背對著她。韓紅蓮不依不撓,來到我面前,我心說莫非這妞兒對我有意思?
于是問道,你想干嘛?
韓紅蓮臉色通紅,扭扭捏捏,完全沒有一開始那跋扈的樣子。
我作出一副很瀟灑的神情,問:怎么,害羞什么?
韓紅蓮這才問道,這徐大俠喜歡吃什么,喝不喝酒?
呃呃,這有點尷尬了,原來這小丫頭對徐開山有意思啊,不過徐開山這年紀當他爹都綽綽有余了啊,我清了清嗓子,說,這徐開山愛吃窩頭,一吃就是十五年,不換樣的。喝酒嘛,燒刀子加鶴頂紅。
韓紅蓮訝道,怎么會吃這種感覺東西?
我不屑道,武林高手的世界,你不懂。你越是覺得不合理,越是武林高手的行事作風。
當然了,窩頭是六扇門天牢的標配,鶴頂紅是為照顧徐開山朝廷給的加餐,這位是不會告訴韓紅蓮的。
沒多久,徐開山從內廳走了出來,韓天意恭敬的送了出來。看樣子,兩人談的并不錯,徐開山看了我一眼,說你愣著干嘛,走了。
韓天意說徐大俠蒞臨本門,實乃本門蓬蓽生輝之事,要不吃了飯再走?
我說是啊,都中午了,有點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有個偉人說過,只有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干革命,咱們還是吃點吧。
韓紅蓮說,我去張羅。
我連喊道,韓女俠,咱們不用見外,不用太多,八葷八素就成!
一桌子菜上來,看著滿桌子窩頭,我是真想抽自己兩巴掌,蒸窩頭、炒窩頭、紅燒窩頭、醋溜窩頭…這讓我們怎么下嘴啊。
我夾了塊窩頭,看著韓紅蓮道,韓姑娘,咱們第一次吃飯不用這么客氣,后面的豬牛羊肉、雞鴨魚肉就不用上吧。
韓紅蓮搓著手,一臉期待的看著徐開山,聽到我問話,說沒別的菜了啊!我一口窩頭沒咽下去,差點被噎死。
徐開山坐了下來,倒也沒說什么,用手拿起窩頭就咬了下去。
噗噗。
徐開山吐了半顆牙出來,鮮血直流。
我說韓紅蓮你真牛掰,大空寺的和尚沒動及徐開山半根汗毛,你竟然做到了。
韓紅蓮說徐大俠,我不是故意的,徐開山咧嘴一笑,口中少了一截的大門牙異常顯眼。后來韓天意實在看不下去,又重新上了一桌酒菜。
徐開山從韓天意口中打聽到了女兒的消息,下午,我們便啟程上路,我們的馬在狼牙山時丟了,韓天意倒也上道兒,臨行之前送了兩匹好馬做腳力。
才出了濟南府,聽聞身后有人喊留步,回到望去,韓紅蓮騎著一匹棗紅色快馬追了上來。我看了徐開山一眼,戲謔道,哎,春天來了,看來,老樹發新芽,鐵樹要開花啊。真是韓家有女初長成,一枝梨花壓海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