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揚臉色一寒,道:信鴿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若是這次能夠抓住菊花盜,這筆賬一筆勾銷,此外,我保你進入六扇門作一名灰衣捕快。不過,這件事得孫老同意才行。
我心中暗喜,連上前握住陳清揚的手,說這事兒不用問老孫,我替他答應了就是,你說是不是啊老孫?
陳清揚俏臉微紅,寒聲道,把你的狗爪子拿開。我這才意識到,連縮回手,撓了撓頭,說對不住哈,幸福來的太突然,我一時喜不自禁,還請原諒則個。
等陳清揚走后,張幼謙湊過來問,我怎么沒想到這一招,怎么樣,手軟不軟和?
我說還行,不過右手長期握刀,虎口那里有點繭子。我跟你有那么熟嘛,憑什么告訴你?
張幼謙哼哼道,咱倆也算是搭檔了,今天晚上行動,抓捕菊花盜勢在必得,你要不行就撒丫子跑,可別拖我后腿。
一個人心理慣性,總是有規律可循的。
菊花盜作案極不規律,不過這么多案子都發生在新街口、八大胡同、西直門一帶,通過對幾件案子的模式分析,他喜歡在人多的地方挑選目標,然后跟蹤至僻靜處動手,得手后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晚上新街口有賞燈節,我們倆衣著光鮮,珠光寶氣,活脫脫一對富貴公子哥打扮,當然這兩套行頭都是張幼謙贊助的。我倆專挑人多地方去,沒多久就把這里來回逛了兩圈兒。
我說張有錢,你這么一大少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好好對酒當歌共享人生繁華,沒事兒跑到六扇門來當一個勞什子捕快,風里來雨里去,圖的是什么?
張幼謙說你懂個毛線,像我這樣的人,早已看透人生,超脫了對金錢和女色追求,而遵循自己的內心,去…。
我連喊道,三點方向有美女!
張幼謙轉過頭,在哪里?我說看錯了哈,你不是對錢、色沒興趣了嘛?張幼謙哼哼道,實不相瞞,我加入六扇門,是為了實現兒時的夢想。
什么夢想?
張幼謙低頭沉思了片刻,緩緩道,我要親手把我爹抓緊六扇門大牢之中。
我發自肺腑的贊嘆道,你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啊。
就在此時,我感應到有一雙眼在我們身上打量,這是在盜圣門長期訓練獲得的一種直覺,不過這種感應頗為玄妙,不足為外人道也。
我拍了拍正在發呆的張幼謙,低聲道,我們被盯上了。
張幼謙問你怎么知道?
第六感。
哦,那個牌子不咋滴,我一般用杜蕾斯。
我一臉黑線,我說這個了嗎,我是說魚兒上鉤了。張幼謙聞言一驚,正要回頭張望,連被我阻止,裝作什么事也沒發生,引到旁邊胡同里。
陳清揚在這一帶安插了二十多暗線,而且親自坐鎮,只要那人跟了上來,諒他也逃不出我們布置的天羅地網。
我跟張幼謙來到百花深處,這條胡同狹長,兩旁用青石、碎磚砌成的墻,已經有些年月。據說夏天這邊牡丹、芍藥花開,景色幽美,京城中的士大夫多來此賞景。
如今寒冬臘月,只有殘落的菊花和墻角伸出來的數支梅花。已是深夜,周圍百姓早已睡下,隱約只有幾聲犬吠聲。
張幼謙沒了先前豪氣,猶豫道,聽說菊花盜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若真動手,陳捕頭一時半刻趕不過來,你的武功如何?
我說馬馬虎虎,不知道能不能打過菊花盜。不過我輕功還湊合。
怎么個意思?
若真遇到菊花盜,我跑的比你快就成了啊。
張幼謙氣的破口大罵,我也哈哈大笑,借此壯膽。說實話,我心里也沒有什么底氣,陳清揚說這菊花盜武功高強,連她都這么說,我武功更不值一提了。
大笑過后,兩人怯意漸去,張幼謙唱道:不敢在午夜問路,怕走到了百花深處。就在此時,有一女子聲音道:人說百花的深處,有位老婦人穿著繡花鞋…
張幼謙大吃一驚,大聲問,是誰在唱歌?
我接著道,溫暖了寂寞。
百花深處走出了一名少女。
少女一身白衣,外面披著狐裘,看上去約莫十歲年紀,在月光下顯得無比秀麗清雅,我抬頭望著她,長這么大,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陳清揚美則美矣,卻多了世俗之氣。
我想起了乘風御龍、吸風飲露的姑射仙子,想起了動若驚鴻、翩若游龍的洛神宓妃,眼前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過,當我看到她手中的一朵野菊花時,我頓時生出警惕之心。
張幼謙咽了口水,菊花盜?
女子點頭,是啊。
她承認的如此坦然,倒讓我有些不知所錯。在我想象中,菊花盜應是行事詭異、妖艷如東方不亮的人妖,或者行為粗魯、心性變態的惡魔,可站在我面前的確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仙女般的人物。
張幼謙道,聽說你對男人先奸后殺?
是啊。
張幼謙開始解扣子,口中道,咱們啥也別說了,先從我開始吧。我上去一拳,罵道,你瘋了嗎?
張幼謙道,野菊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死在如仙子一般的女人手中,也不枉一生為人了。
我揚起刀背砸在張幼謙額頭上,只見他一臉茫然,剛才怎么了?
白衣女子笑道,你們是六扇門中的鷹犬?說著,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對彎刀,在月光下閃著凜冽的寒光。
我連說這位張少爺是啊,在下是七扇門物業服務的,你莫要殺錯人啊。
女子說放心,我殺人很溫柔的。
我心中暗罵,不是說陳清揚在這里安排了二十多個暗線嘛,怎么到現在還沒來?見我四處觀望,白衣女子道,你在等人?
我不可置否。
不用等了,都死了。
我與張幼謙對視,心說壞了,怎么辦?跑啊!兩人撒丫子就跑,一道白光閃出,張幼謙撲騰一下撲到在地,沒有了聲音。
我心中后悔死了,難道小命要交代在這里了?想到此,我來到白衣女子面前,疾聲斥道,你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顛倒,還有王法嘛?還有法律嘛?
白衣女子奇道,這些死在我手中的男子,都是覬覦我的美色,犯了貪、欲二戒,心中有垢,便不得圓滿了,難道我殺不得嘛?
我說姑娘,這里是在大明,是法治社會,殺人是要償命的。男人貪圖你美色,雖然不對,卻也罪不至死,而不應由你的喜好來定人的生死。
女子沉思道,這些道理師父倒沒教過我,我下山時,師父說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能殺就都殺了。
我心說你師父跟男人有多大仇恨,才教出你這樣一個徒弟來,口中卻道,你師父說的對,不過只對了一半。
哦?怎么講?
天下男人沒好人,但都殺了卻是不對。
為什么?
你想啊,男人得耕地種田,捕魚打獵,若都殺光了,這些活兒豈不都是女人來干了?時間一長,風吹日曬,臉上長皺紋,老得也快,你們就不美了。
師父說過,女人都是非理性動物,不要跟她講道理,當你試圖勸說對方一件事時,無論繞多少道彎,最終得繞到容顏相貌上,明白了這一點,對付女人就立于不敗之地了。
白衣女子點點頭,問,小捕快,你叫什么名字?
我說我不是捕快哈,我叫蘇猶在,在六扇門掃地。
女子道,當我想通這些事,我再來找你。
我指了指張幼謙,我朋友?她說點了他幾個道,不消半個時辰就會醒來。說著,白衣女子凌空躍起,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陳清揚帶著眾捕快來到百花深處時,我正對著夜空發呆。原來那女子也會撒謊,我還以為那些捕快都被她殺了呢。
陳清揚問道,人呢 走了。
你怎么不留住她?
我說姑奶奶,就我這點微末武功,那人要真想殺我,我早就去黃泉路上報到了。我踢了張幼謙一腳,醒了,別裝死了。
張幼謙爬了起來,訕然道,陳捕頭,那廝狡猾的很,一個照面就把我封住了,要不然說什么也得拖到您過來啊。
陳清揚道,先回六扇門做個筆錄,今晚把菊花盜的容貌、衣著都給我畫出來。
到家時已是下半夜,沈萬三給我開門,他年歲大,睡覺少。我躺在床上,卻失眠了,滿腦子都是那白衣女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