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過來的工人越來越多了,燃燒的煤油馬燈照亮了狹窄的小路,辛劍放眼一看,自己夜校的一名學生虎子正倒在地上,左腿被砸的血肉模糊!
“虎子!”辛劍過去一把抱著他“身上還有哪里有傷口…腦袋、內臟沒有被砸吧?你們怎么在這呢?”
虎子和另一名夜班的工人,這是結伴晚上去廁所,回來正好要路過堆煤場,虎子眼尖隔著老遠就看見拎著防風馬燈的師傅辛劍了。
這辛劍也確實好辨認,首先一點身材和洋鬼子不一樣沒有人人家那么高大,另一個原因則是華族和洋鬼子都喜歡穿皮鞋,然后為了防磨后跟和前腳掌都會釘上耐磨的鐵鞋掌!
這種鞋走路卡卡的響,離著老遠就能分辨出來,而清國的工人都是穿厚底布鞋,只有八旗還有蒙古人才有穿皮靴的習慣。
而這種中國的皮靴和西洋皮靴工藝不一樣,沒有橡膠硬化鞋底兒的技術,所以不可能釘鐵掌!
聽見這鐵掌的聲音,在看看熟悉的身材,虎子一下子就猜到是師傅辛劍了!
這辛劍不僅僅是這些工人們的技術師傅,更是他們學習識字和數學的開蒙師傅,他的夜校影響力非常強!
古人尊師啊!師傅就是第二個爹一樣的值得尊崇,所以當胡子發現兩邊煤山有黑影晃動,然后出現煤塊塌方后,連想都沒想就喊出來沖了過去!
也多虧虎子的這一聲喊了,驚擾了那些鬼影的節奏,讓辛劍有機會丟掉馬燈,然后趁著黑夜狂奔躲避!
辛劍保住了一條命,但是虎子可被巨大的煤塊給砸斷了大腿,疼的臉都青白了,冷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找木板…抬著虎子去看醫生…組織車間里的工人,立刻搜索…”
師傅有難,弟子全都出來了,要不是辛劍命令車間里必須留下最低數量的操作工,恐怕這京師鐵廠今晚夜班就得停擺!
人聲嘈雜,整個京師鐵廠呼啦啦涌出了七八百的工人,辛劍的夜校規模自從告御狀之后就開始急速擴大,如今這鐵廠里足有一千五百多工人,正分班學習!
華族來的這幾十名高級技工,全都變成了兼職的老師!
師傅遭到了襲擊,這些學生都怒了,一個個黑著臉拎著鐵棍、撬棍、鐵鍬、丁字鎬…各種各樣的兇器開始滿工廠搜查!
煤山周圍燈火通明,火把噼啪的燃燒,如山一樣的堆煤場和焦炭場,過篩子一樣搜了三遍!
這時候京師警察局也派來了人,一聽說辛劍遇刺有人要殺他,都傻眼了!
領頭的軍官低聲嘀咕到“靠!這小子這么這么能惹禍,上次告御狀弄的工廠不得安寧,現在又遇刺了?這是喪門星啊…”
“你說什么呢?你再說一遍…”人群情緒正是緊張的時候,有人立刻大聲的呵斥起來。
“沒…沒說什么…我趕緊求援,再找點援手啊!”領頭的軍官不敢惹這些暴怒的工人,趕緊一溜小跑去求援了。
從十點一直開始忙到十二點,所謂的刺客也是找不到,這時候大家都擁擠到藥局了,值班的跌打大夫已經給虎子接好了腿,打上了夾板!
“師傅!找不到刺客,整個工廠沒有陌生人啊!”
辛劍安慰了虎子幾句讓人把他抬了下去,他看著大家冷冷的說道“找不到就讓朝廷找!這京師鐵廠是朝廷的買賣,是大清國的產業!”
“朝廷如果連基本的安全都無法保證!呵呵…恐怕工部刑部對皇上也沒法交代!”
“如果我們工人人人自危,那么誰還能一心一意的煉鋼工作呢?”
“今天是我遇刺,明天會是誰?大家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吧!”
辛劍說完眼睛看向南方,他已經自己宣判載淳有罪了,他內心堅定的認為這就是同治帝打擊報復自己。
明著不敢殺,就用這種制造意外的手段來消滅自己,卑鄙!
養心殿后,載淳在睡夢中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阿嚏…阿嚏…天涼了?給朕加一條毯子…”
載淳真的是冤枉,他再仇恨辛劍也沒有當天晚上就下手的啊!
今夜注定無人入眠,遭到打擊報復的可不僅僅是辛劍一個,當晚午夜時分,讀完書剛剛入睡的翁同龢突然聽到啪嗒一聲響,將他驚醒!
“誰!誰在外面…誰?”今晚翁同龢自己睡在了書房,沒有和夫人在一起,他喊了兩聲才驚動了外間伺候的鋪紙丫頭。
小丫鬟掌燈走了進來,這時候二人才看見糊窗戶的紗絹被割開了一個大窟窿,地上一塊瓦片壓著幾張紙!
翁同龢心中一驚“撿起來…看看是什么…”
嚇得哆里哆嗦的小丫鬟撿起那張紙“老爺…就是一張字紙!沒有別的東西…”
翁同龢這才放心,接過紙張湊在燈光下一看當時倒吸一口冷氣“這…這怎么會這樣?”
這張紙其實就是一張狀子,是很簡單的告狀文書,但是卻隱藏了告狀人的名字,這里面所記錄的居然是翁家的一件丑聞!
翁同龢在京師做官,但是老家還是有家族的,這張紙就是狀告他的一個小侄子,伙同鄉間幾個官紳家的紈绔子弟,居然輪#了一個十六歲的鄉下丫頭!
這可是重罪,自古輪的都是極其重的罪過,這比一個人干罪過要重百倍,大清律里面這種罪過是必須要死的!
可是這件事翁同龢居然毫不知情,而看看時間居然是前年的事情了!
當地官府還有那些紈绔家族,為了給翁同龢拍馬,所以勾連在一起花銀子就把這件事兒給平下來了。
受傷害的小丫頭家里得到了十畝水田還有幾百兩銀子,逼著他們不敢告狀,就吃了一個啞巴虧!
這小丫頭家得到了銀錢,干脆就把閨女嫁到了幾百里外的一個窮破落戶家!
而這窮破落戶貪圖嫁妝也就縮脖子認當王八了,三十五歲的窮光棍,娶到了一個十六歲嬌滴滴的小美人!
能讓翁家子侄動心的女孩子,肯定是有幾份絕色的!
按理說,這窮光棍三十五歲了得到這么一個漂亮的媳婦,還有一筆不菲的嫁妝,你就好好過日子吧!
結果不!這東西,居然還拿捏起來,嫌棄這女孩子不干凈,鄉里有風言風語,就天天的打罵虐待!
最后這小姑娘不堪虐待,直接跳河自盡了!
而這一切始作俑者,就是這翁同龢家里的子侄,跟他可是正經一個血脈的!
“啊!這是要毀我一生的清名啊…這是威脅我!”
翁同龢終于明白了,那些人開始動手了,開始用他家族里的丑事抹黑自己,今天這就是赤果果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