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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4章 恩情如同再造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杜留山用假死的方式,退出江湖,雖然有點令人遺憾,但未嘗不是孑然抽身的辦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人為了金盆洗手,勞師動眾,宴請賓客,廣而告之,但大部分都沒能順利脫身。

  杜留山有自己的敵人,他即使在公開場合,表示愿意放棄一切,面向自己的好友說明永遠不再踏足茶館生意,佟左青等人也不會默許他飄然物外。

  只有死,才能解決所有羈絆。

  他知道如果不制造自己的死亡,那些親朋好友還有敵人,都不會忘記自己,自己不可能真正地做到離開曾經奮斗數十年的江湖。

  蘇韜看的出來杜留山是打算真的離開燕京這個是非之地,同時在離開之前掃清一些障礙,他最大的目標便是佟左青。作為杜留山的一生之敵,佟左青雖然表面上看似行事乖張,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是一個人物。

  杜留山的金蟬脫殼之計,仔細一琢磨,可以看出他的心智。

  如果沒有杜留山坐鎮,佟左青早晚會露出獠牙。

  另外,杜留山知道自己的作用,他是蘇韜身邊,用來抗衡佟左青的關鍵力量。

  自己如果消失,那蘇韜便缺少一個能對佟左青形成掣肘的力量,所以杜留山必須在離開之前,將佟左青這根釘子徹底拔除。

  “我年輕時喜歡過一個女人,她在我們那個年代,屬于女神級別的類型。我當時怦然心動,給她寫了很多情書。她一封也沒有回,全部原封不動地退還給我。”杜留山突然說起了年輕時的故事,“當初定海公園新建的時候,我將那些情書埋在了地下。”

  “后來呢,你找過她嗎?”蘇韜問道。

  “沒有。我雖然心里沒有放下她,但我知道繼續糾纏她,只會讓她很困擾,同時也顯得我自己很卑微,所以我這么多年從來沒有打擾她的生活。”杜留山輕聲感慨道,“她現在想必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女人。女人嘛,如果沒有很好的保養,到了三十歲之后,便會像凋零的花朵,逐步走下坡路。我想見她,卻不敢見她,因為擔心她破壞最好的年華,在我心中烙印下來的深刻印記。”

  “您是一個很克制的人。”蘇韜笑道,“如果換成其他人,功成名就的時候”

  “不,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只是怕自己人己繼續受到傷害而已。”杜留山自嘲道,“愛情并非愛的是某個人,其實是愛的自己而已。在感情中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心力,付出那么多,沒有回報,只會越陷越深。人想要徹底放下,其實很簡單,只要告訴自己,她真的不愛你,而且永遠不會愛你,她對你的委婉拒絕,并不是給你希望,只是不想特別傷害你的自尊心,那你便可以放下了。”

  “但是真正想要做到這些,卻是很難。”蘇韜感慨道。

  “是啊,世界上最艱難的事情,并不是承認自己被人欺騙,而是自己在欺騙自己。”杜留山笑著說道。

  蘇韜笑道:“謝謝你的提醒,我在未來處理問題的過程中,會保持時刻三省吾身。”

  杜留山沒有跟蘇韜提,自己接下來對佟左青的計劃,而是回憶自己這么多年在燕京打拼的點滴。

  杜留山跟蘇韜聊了很多人生感悟和心得,蘇韜很耐心地傾聽,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是一個長輩,想要在臨走之前,將自己最寶貴的經驗教給晚輩。

  “我剛開始在茶館學徒的時候,看到了各種各樣的世態炎涼,其中不乏小人和勢利眼,受了很多委屈。后來等我有了第一家茶館,我發現身邊的人都變了。原本那些在背地里耍心眼的小人,和強勢刁蠻的顧客,都不見了。每個人看到我都熱情地稱呼我我杜師爺。”

  蘇韜笑著說道:“因為自己的身份水漲船高,別人看你的眼光也不一樣。”

  杜留山微微頷首道:“所以不要在乎別人的眼光。別人喜歡你,討厭你,鄙視你,污蔑你,都是因為你無法給他帶來足夠的價值,當你擁有了影響別人命運的能力,那些人都會改變對你的態度。”

  蘇韜若有所思,“你是在提醒我,不要婦人之仁?”

  杜留山淡淡道:“我一直關注著你,你最大的缺點是,太在乎身邊人的想法,表面看上去放蕩不羈,狡猾奸詐,但你特別重感情,很在乎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其實你有足夠能力讓他們配合你,而不是你去迎合他們。”

  蘇韜微微一怔,不得不說,杜留山剖析得很精準,自己是有點活在別人世界中的感覺,他無時無刻都在奔波,看似很忙碌,但絕大多數都是在為別人的事情操心費力。

  蘇韜其實是一個熱心腸,也可以視作一個濫好人。

  他有拯救蒼生的心胸,也在努力做到這些,杜留山看出了蘇韜的內心世界,他不是為了想要改變蘇韜的價值觀,只是希望蘇韜活得更加自我一些。

  蘇韜沉默許久,自嘲地笑了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杜師爺,您的活法追求精神世界的自由,但我不一樣,從小便接受懸壺濟世的熏陶。不過,您的意思,我也明白,想要讓自己活得輕松一點,偶爾是可以忽略別人的看法和想法。”

  杜留山微微一笑,讓蘇韜拋開一切,跟自己一樣,義無反顧地離開繁華都市,去書山過隱居生活,肯定不可能。

  蘇韜還是一個年輕人,他心中有雄心和野心。

  自己不應該用閱盡千山的眼光,卻要求還在上升期,充滿無數變數的年輕人,改變自己的處事方式。

  不知不覺,度過了四個小時,杜留山看了一眼天空,陽光躲在云層里的方向,微笑道:“好啦,現在佟左青,應該已經被控制住了。我也該真正地消失,有機會我們在書城相見吧。”

  杜留山拿起一頂帽子,戴在自己的頭上,又從包里取出復古圓形墨鏡,朝蘇韜微微一笑,向定海公園出口走去,步履堅定。

  望著杜留山修長挺直清傲的身影,蘇韜沒有起身跟隨,因為覺得讓杜留山坦然輕松、毫無牽掛的離開,才是自己正確的選擇。

  蘇韜很快接到龍二打來的電話。

  龍二匯報道:“佟左青在茶館被警方逮捕,被指控涉嫌雇傭歹徒,綁架張忠國的妻女。”

  蘇韜問道:“他的妻女沒事吧?”

  龍二如實道:“很險,我們趕到之前,佟左青安排歹徒殺人滅口,只是被另外一股不明身份的人員所阻止,否則的話,張忠國的妻女很危險。我們正在追查這幫不明身份的人,看他們究竟是敵是友!”

  “不用繼續調查了。”

  蘇韜嘴角浮出苦笑,他沒有告訴龍二,那幫人其實是自己人,追查下去,只會大水沖了龍王廟,對方是他們同根,神秘莫測的“龍一”。

  張忠國開著他那輛沃爾沃S60抵達燕京第四醫院,在隔離室的門口見到躺在病床上的妻女,穿著白大褂的大夫走出,張忠國連忙迎上去,擔憂地問道:“我是病人的家屬,請問他倆怎么樣了?”

  大夫摘掉口罩,微笑道:“病人身體上沒有問題,只是心理上受到了刺激,蘇專家正在給他們做心理輔導,請你不用太擔心。”

  張忠國茫然地點了點頭,站在玻璃窗外,只見一個年輕的男子,穿著長袍走入其中,他將行醫箱放在腳邊,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跟自己的妻子女兒攀談起來,張忠國也就徹底放心,因為蘇醫生正是蘇韜。

  蘇韜是現在國內頂級醫學專家,他的口碑是靠著實力獲得,據說現在就是花費十萬診金,想請蘇韜治病,蘇韜也不一定有時間。既然蘇韜親自給妻女治病,那顯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蘇韜觀察兩人的氣色,雖然很憔悴和疲憊,但除了一些皮外傷,倒也沒有太大的問題,身體上的傷勢容易治愈,但心理上的傷痕想要修補的話,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

  蘇韜跟兩人聊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建議她們回家之后,多閱讀一些心靈雞湯或者散文,因為兩人都對文學有興趣,所以用這種輕快治愈的文字,可以對兩人的心靈修復有很大的好處。

  跟兩人結束對話之后,蘇韜在門口見到了面色焦慮的張忠國,他笑著說道:“放心吧,她倆的狀態比想象中要好,可能有一段時間會因為這段經歷,會有負面反應,比如作噩夢或者神經質的表現,你不要太緊張,時間和體貼可以撫平傷口。”

  張忠國抹著淚,道:“我真心想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恐怕會做出人生最錯誤的決定。”

  如果不是蘇韜奉勸張忠國懸崖勒馬,張忠國不僅成為佟左青霍亂杜留山茶館的內奸,可能也保不住妻女的性命。

  對張忠國而言,蘇韜的恩情如同再造。

  蘇韜朝遠處看了一眼,笑道:“杜家兄妹來了!是我通知他們的,我想你們也該握手言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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