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本就尷尬,再見南風發笑,越發尷尬,躊躇著不想講說。
見石勇猶豫,南風也不催促,而是放下茶杯,離座站起,“罷了,你不說,我們尋周小姐去。”
石勇慌了,急忙攔阻,“莫去,莫去,我說,我說。”
將南風安撫入座,石勇鼓起勇氣,開始講說。
先說自己的來歷,石勇的本體是昆侖山中的一塊石頭,這塊石頭并不是什么靈石美玉,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但這塊石頭卻不是天然頑石,而是一尊人形雕像。
石勇說到此處,南風打斷了他的話頭兒,命其現出原形,石勇應聲,轉身出門,自院子里抖身現出原形,是一尊兩丈高矮的人形石雕。
石雕是商周風格的人俑形象,風化的很是嚴重,不過觀其輪廓,還是能看出是一尊武將石俑,類似的石俑現在也有,多放置在帝王陵前的甬道上做鎮墓之用。
變化過后,石勇回到屋里繼續講說,他的神識并不是隨著修為的提升慢慢齊全的,紫氣之前的事情他全然不記得,在經受天劫之后突然開竅,最初的記憶就是自己身處荒山野嶺,周圍不是古墓,也沒有類似的石俑,只有一面巨大且光滑的懸崖石壁,石壁是東西走向,高達百丈。
渡過天劫之后,他就能夠幻化人形,但神識齊全并不表示他就通曉人情世故,那時的他跟小孩子一樣,雖有記憶,對人世間的事情卻全然不懂。
石勇說到此處,南風再度打斷了他的話頭兒,追問他“出生”之地的地形地貌,按照石勇所說,他并不是天地造化而成,而是有人出于某種原因將他挪到了某個地方,只有知道石勇出生在哪里,才有可能推斷出始作俑者的真實動機。
聽得南風發話,石勇便開始回憶講說,只一句‘西南有山,北面是湖,峭壁向陽,東有桃花林’南風就猜到他所說的是什么地方,待其說到‘附近有蠻人驅御野獸’便越發確定他所說的地方就是獸人谷所在的桃花林。
按照石勇所說的情況不難發現,他俱全神識的年代應該在七百到一千年之間,那時獸人谷的首領已經發現了第九片龜甲并由此推研出了御獸之術。
確定了石勇所在的方位,也就能夠大致推斷出將他挪到那里的人就是將龍脈洞穿的那個人或者那些人,雖然目前尚不能確定這些人是誰,以及他們為什么這么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石勇之所以能夠成精與昆侖山的龍氣有關。
“這些年有沒有誰找過你?”南風問道。
“您指的是什么人?”石勇反問。
“神仙異士之流。”南風說道,石勇被人挪到龍脈上有兩種可能,一是移動他的人將他移到那里是為了讓他承受龍氣,還有一種可能是移動他的人只是將他挪到那里起到別的什么作用。
石勇搖頭。
南風點頭,如果是前者,這么多年不會沒人來找他,應該是第二種可能,也就是當年的某人只是利用這尊石俑阻截或吸收龍脈的龍氣外泄,并沒有想到他會因此成精。
見南風不再追問,石勇又開始講說。
并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有一個美好的開始,石勇與周小姐的相識就并不愉快,石勇渡過天劫就是紫氣高手,但他對人世間的事情全然不懂,說白了就是一個傻乎乎的武林高手,這種人是土匪山賊的最愛,利用他,哄騙他,推舉他當了山賊首領,名義上是首領,實際上只是騙他充當打手。
石勇當山賊的地方位于陳國,也就是當年的梁國南部,有句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山賊自然學不得好,那時他也不知道殺人打人有什么不好,壞事兒也干了不少。
后來隨著與外界接觸的增多,逐漸有了辨別是非的能力,就不愿跟山賊待在一起了,山賊為了留住他,就給他搶了個壓寨夫人,這個壓寨夫人就是現在的周小姐。
以貌取人雖然不對,卻是人的天性,不管男女都是這樣,周小姐長的很漂亮,石勇對她一見鐘情,用他的話說就是非常中意,可惜的是周小姐是被綁來的,并不喜歡他,哭著喊著要回家去。
一個美貌女子落到山賊手里,想要保全清白是不可能的,石勇很喜歡周小姐,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但周小姐就是不肯就范,唯恐周小姐跑了,石勇就走了極端。
“你走了什么極端?”南風笑問。
見南風笑,元安寧瞅了他一眼,南風這分明是明知故問。
實則南風也的確在明知故問,但是未曾想石勇的回答卻不是他想的那樣,‘我把她給殺了。’
“你殺她干嘛?”南風好生吃驚。
“我喜歡她,但她不喜歡我,把她殺了,她就不會被別人得了去,也不會再喜歡別人。”石勇說道,言罷,見元安寧皺眉,急忙補充道,“當時我就是那般想法,事后想來真是大錯特錯。”
“你不用自責,我理解你的心情。”南風隨口說道,石勇的想法和作法并非不可理解,喜歡也分不同的程度,一旦喜歡到極致,也就是通俗所說的到了中意的地步,會產生強烈的獨占和排他心理,其最終結果就是兩個極端,要么擁有,要么毀滅,親手毀滅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理解為永遠擁有。
“你贊許這種作法?”元安寧瞅他。
南風搖頭,“我可沒說贊許,我只說能理解他的心情,真的喜歡一個人到了極致,人是會喪失理智的。”
“如果不曾喪失理智,就是沒有喜歡到極致?”元安寧皺眉追問。
南風笑了笑,沒有回答。
見元安寧一直看著南風,石勇就不能繼續往下講說,石勇不說,南風就沒理由僵持著不回答,良久過后,緩緩點頭,“喜歡也分程度的,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到了極致,一定會喪失理智。”
見南風用了‘一定’,元安寧就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因為南風已經對此下了定論,這一定論不被世人所接受也在情理之中,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參悟了八卷天書,南風看到的是骨髓,而世人看到的是皮肉。
石勇講說此事之時是心懷忐忑的,得到南風的理解之后,心頭微輕,繼續講說。
深愛一個人是會產生某種微妙感應的,石勇沒有使用任何方法,便感應到周小姐轉世投胎了,憑借心中的那一點感應,他找到了剛剛出生的周小姐。
這一次他做的更決然,直接把周小姐給抱走了,帶去了人跡罕至的山里,但周小姐還小,需要吃奶,他又不會喂養嬰孩,只能出去給周小姐找奶娘,最終自一處偏遠小鎮住了下來。
含辛茹苦,呵護備至的將周小姐養大了,結果問題出現了,由于是親手撫養成人,周小姐就想當然的把他當爹了。
這事兒就別扭了,為了讓周小姐明白二人不是父女關系,石勇就跟她說了真話,可想而知周小姐得知真相之后有多別扭,于是就要離開石勇,回去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石勇雖然不舍得,卻也拗不過她,最終只能將周小姐給送了回去,還跪求周小姐的父母原諒他,懇請二老大發慈悲將周小姐嫁給他。
結果可想而知,被人家攆了出來,還報官要抓他。
官府自然是抓不住他的,石勇也沒有走遠,一直藏身附近,窺望自己的意中人。
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周小姐回去不久父母就給她定了親事,石勇原本是想成全周小姐的,一直強行忍耐,沒有過激舉動,但是在新郎即將與周小姐同房時,他忍不住了,眼見自己辛苦養大的老婆即將被別人搶走,他再次失去理智,又做出了極端之舉。
“你又把她殺啦?”南風皺眉,殺一回是忍不住,殺兩回就說不過去了。
“那倒不曾,”石勇搖頭,“但是我把他丈夫打殺了,她痛苦非常,當晚就自縊身亡了。”
南風知道此時此刻不該笑,但他卻忍不住笑出了聲,見元安寧投來怪責眼神,急忙沖石勇抬了抬手,“接著講說第三世。”
于是石勇繼續講說,有了前車之鑒,這一世石勇沒有將周小姐偷走,找到周小姐之后,一直在暗中保護,這一世周小姐投胎的人家很是窮苦,往院子里扔銀子,往門上掛肉的事情石勇也沒少干,但是在周小姐四五歲的時候,問題又出現了,定親習俗早就有了,孩子很小的時候親事就定下了,在周小姐四五歲的時候她的父母就開始給她張羅親事,于是石勇就慌了,那時他道行尚淺,神識雖然已經齊全,卻不似現在這般聰明,情急之下就走了下策,殺媒婆兒,誰敢去給周小姐說媒,當晚就得暴卒,死的多了,就沒人敢登門了,但同時周小姐也成了相鄰眼中的掃把星,最終積郁成疾,懸梁自盡。
第四世,石勇又尋到了周小姐,此番他長了心眼兒,自周小姐所在鎮子安身,廣聚錢財,成了富戶,又施舍銀錢,積累善名。
等到周小姐稍微大些,就開始干些壞事兒,偷盜周小姐家中錢財,令得人家不得過活,然后想方設法,將周小姐買下來做丫鬟。
這一次他幾乎成功了,周小姐長大之后感動他善待自己和自己的父母,主動提出要嫁給他,就在成親的當晚,石勇良心發現,向周小姐坦白,本以為能得到周小姐的原諒,未曾想周小姐得知真相之后傷心欲絕,原本一直將他視為恩人善人,未曾想他竟然是仇人惡人,氣怒悲傷,拒絕圓房,剃光頭發當了尼姑。
說到此處,石勇嘆了口氣,沮喪搖頭。
“嘆什么氣呀,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