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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道院

  當謝云渡風塵仆仆趕到道院的時候,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煦風回暖。如果回到桃山,那漫山遍野的桃花也該開遍了。

  此時距離結束的那一日已有月余。古戰場中發生的事在人們眼中早已是終結之后的定局,沒有人會在意獨自一人到處游蕩的謝云渡,更何況今日他只是來道院尋一個許久未見的舊友。

  楚少秋剛聽到院外叩門聲時沒有感知出來人是誰,直到下樓到了院里才看見竟是謝云渡。

  “怎么來我這兒了?”楚少秋一陣驚喜,也算沖淡了些許最近壓抑的情緒,心中輕快幾分。他先去給人開了門,打量著謝云渡的模樣,不由搖了搖頭,“你莫非是這么多天都只睡在樹上嗎?來,先進來。”

  謝云渡也是看見了他才意識到累,喊了聲小秋,跟著他就進了屋,坐沒坐相地歪倒在隨便一把扶椅上,哎哎喲喲地招呼他:“渴死我了,趕緊給我弄點水。”

  “你來得倒巧。”楚少秋笑著瞧他一眼,就把自己泡好不久的茶給他,看著他牛嚼牡丹地一通大喝,倒也不嫌這人浪費自己的好茶。

  “我前段時間往桃山去了信,聽徐師兄說你不想回去。”楚少秋道,“好在你還愿意來我這里,要不然我都要去中洲找你了。”

  謝云渡喝完了水,懨懨地仰頭往椅子背上一靠,道:“我能有什么事。”

  楚少秋看著謝云渡,好些話逐一在心里過了一遍,想問又忍住。最后他只說了句:“我還是,到現在也無法相信。”

  謝云渡發了會兒呆。他知道楚少秋想問什么,卻沒接這話茬兒。

  “我二師兄真是越來越沒譜了,我去古戰場前他居然還算出了一個好卦!”

  謝云渡說起舊事,帶著幾分自嘲,“…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跟承淵沾邊的又怎么可能有好事。”

  楚少秋下意識想到的是,如果徐師兄的卦是給自己或者是云渡算的,那卦象其實不算錯…但他及時打斷了自己的想法,心中一陣羞愧,旋即又黯然下來。

  “你還在桃山的時候,有一天啟明、安瀾我們還說起來,等徐師兄放你下山了,咱們一定要好好聚一聚,”楚少秋難過地笑笑,低聲道:“其實也就過了小半年的時間而已…”

  謝云渡聽到那兩個字,眉峰一壓,神色就冷了下來。

  “別再提那個龍安瀾了!”謝云渡恨恨道,“她也是承淵的人。”

  楚少秋失聲道:“怎么會?!”

  “這都一個月了,你還沒聽說?”謝云渡冷笑著說:“輪到他們自家人干出來的下作事,靈盟瞞得倒是好。”

  “怪不得…”楚少秋低落下來,道:“我之前也給她去了信,她卻一直沒回。”

  謝云渡本來張口想說下次見到龍安瀾就替他報仇,緊接著卻想起他們兩個關系好像沒那么單純,就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算了,謝云渡心想,先讓她舒坦著,等啟明醒了自己來。

  “季牧呢,”謝云渡又想起另一個更可恨的,問:“鳳族把他收拾了沒有?”

  楚少秋搖了搖頭,如實道:“非但沒有,他還被武宗保護起來了。季牧如今身具兩個神通,又被永寂臺認主,就算鳳族討人,武宗恐怕也不會把他輕易交出去。”

  謝云渡卻敏銳地聽出了別的意思,眉毛一挑,“鳳族現在都沒動靜?!”他簡直要罵人了,“出了這么大的事,他們就什么都不管?!”

  “那倒不是,”楚少秋連忙道:“我猜鳳族現在應該是顧不上其他…你還不知道,他們正在做九九召魂儀。”他思忖片刻,補充說:“我雖然不清楚具體的時間,但召魂儀應該差不多已經到第一個‘三九’的節點了。希望能成功。”

  “…召魂儀?!”謝云渡忽然呆住了。

  他當然知道召魂儀——但這東西一直是給死人做的,要是人還活著,不會有什么后果吧?

  謝云渡頓時坐不安穩了,恨不得現在就把鳳凰蛋抱出來再好好檢查一番。

  “他們…他們就閑著沒事兒干嗎?”謝云渡急得一肚子氣,道:“啟明是暫時不見了,但說不定人就在哪兒藏著呢!說不定就是他們沒找著而已,招什么魂,多不吉利!”

  楚少秋沉默片刻,低聲提醒道:“云渡,鳳族那里…有啟明的命牌。”

  謝云渡停住。

  命牌!他居然忘了這么重要的事。

  謝云渡面色驀然一陣發白。

  一瞬間他腦海涌出無數想法,一時是古戰場結束那天鳳族忽然匆匆離去的原因,一時又憂慮起狀態明顯很不對的鳳凰蛋,最后則是陸啟明曾經給他說過的那兩句前后矛盾的話。

謝云渡背后忽然滲出  一層冷汗。他想到了另一種,他此前從未想過的可怕猜測。

  “承淵曾經在鳳族待過幾年,”謝云渡喃喃道:“你說,有沒有可能那枚屬于啟明的命牌已經被承淵替換?也許那只是代表死的是承淵…”

  楚少秋聞言微怔,略顯遲疑地道:“你說的也是一種可能,但他們的靈魂氣息本就相同。何況命牌破碎之后,已再也無法證實了。”

  謝云渡勉強扯了扯嘴角,說出一個不怎么好笑的玩笑,“…鳳族也不怕再把承淵喊出來。”

  但他真正想說的其實不是這個。

  承淵太過神秘莫測,令謝云渡一想起這個名字,心頭就隨之掠過一層陰影。而承淵與啟明的關系也是謝云渡一直想不透的,僅憑靈魂氣息根本無從分辨兩人。古戰場結束之后,所有人都以為啟明已經不在了,只有謝云渡自己知道那顆鳳凰蛋中還保存著他一線生機。但是反過來想——謝云渡以為承淵已死,可承淵有沒有可能也還藏在暗中的某個角落?

  甚至…

  沉睡在鳳凰蛋中的,究竟是誰?

  謝云渡胡亂搖了一通頭,心說別再自己嚇自己了。

  “小秋啊,”謝云渡重新打起精神,朝楚少秋攤開手道:“來來來,先把你道院的那塊玉佩借我兩天。”

  楚少秋本來還想著找話安慰他,誰知道謝云渡話題怎么又忽然跑這兒來了。

  “…哦,好的。”楚少秋有些不明所以地把玉佩解下來給他,問:“你這次要去哪兒?”

  楚少秋的這枚玉佩在道院權限很高,幾乎沒有什么地方不能通行,謝云渡從前就經常借來玩慣了,左右道院與桃山關系好,只要謝云渡沒鬧出什么大事,就算發現玉佩與人對應不上,道院的老師們一般也都會讓他蒙混過關。

  “就你們那藏書閣不是書多嗎,”謝云渡睜著眼說瞎話道:“我最近劍道上有問題要尋幾本隱宗的功法瞧瞧,我二師兄讓我來這兒找。”

  楚少秋非但沒有懷疑,想到謝云渡的劍道,只覺得很有道理。他點了點頭,道:“那你得去最上面那兩層。”

  “知道。”謝云渡站起身拍拍衣服,道:“我這就去了。”

  “這么著急?”楚少秋訝然。

  “是啊,”謝云渡夸張地長長嘆了口氣,道:“十萬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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