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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憎恨

  ——不像是承淵那一身顏色純凈又襯得天真年少的白袍。

  少年反而是一襲黑衣,顯得神容冷肅而鋒利。他是匆匆趕至,所以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游刃有余,甚至面色依稀透著幾分有傷在身的蒼白痕跡…

  但一當他出現在眼前,與他們站在一起,所有人的心竟然都在那一刻安定了下來。

  鳳玉衡怔怔地看著陸啟明,心里陡然翻涌起說不出的強烈觸動;仿佛破曉一瞬間陽光穿透漫漫夜幕——根本不再需要任何言語分辯,所有的一切便已有了答案。

  原來…

  鳳玉衡雙手微微顫抖,眼中卻帶上了連他自己都不自知的釋然笑容。

  原來這就是妹妹的孩子啊…而他竟到了此刻才終于第一次見到他!

  陸啟明感受到他了的注視,便也自然而然地回以一笑。

  少年的眼神清澈透亮得就像一汪泉水;那些鳳玉衡擔心已久的陰霾,原來從來都不曾存在過。

  “…啟明!”鳳玉衡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聲。

  陸啟明再次一笑,卻沒有回答。他輕一拂袖,所有人只覺周身空間一陣變幻,瞬間便遠離了原處。

  原處只有陸啟明與承淵相對而立…等等!

  ——承淵呢?

  所有人悚然而驚,這才意識到自從陸啟明出現之后,承淵竟再不見蹤影!

  …他們兩個人,似乎竟然從來沒有同時出現過?

  仿佛當頭被潑了一盆冷水,人人臉上都浮現出不敢置信的顏色,這究竟是什么意思?!難道陸啟明與承淵竟然真的是同…

  不可能!

  他們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

  然而還沒等他們把混亂思緒梳理清楚,情形卻早已又變——

  白衣少年承淵再度突兀閃現——卻赫然仍是他剛剛消失前一模一樣的位置。

  承淵沒有看他們一眼,只是仍面帶笑意地望著前方某處,說道:“陸啟明,真是讓我失望啊…你又心軟了。”

  幾乎沒人聽清承淵所言的具體內容,因為所有人的心都已徹底揪緊;他們已經顧不得再想那個可怕的猜測是否會是真的,只在擔心極了——

  陸啟明又在哪里?!

  承淵面前的那片空間,分明已沒有任何人存在!

  片刻——經過了一段短暫卻在人們心目中無限漫長的時間后——

  當承淵消失在他們感知中的同一瞬間,陸啟明的身影終于出現了;也依舊是他原來的位置。

  “我跟他不能共存在同一片空間,所以,”陸啟明臉上的笑容多了些無奈,“看起來有些奇怪吧。但我們確實不是…”

  他的聲音忽然間與他整個人一起再次陡然消失。

  “不要說謊呀。”白衣少年代替他望向了眾人。

  承淵勾起嘴角,清晰無比地一字字吐出了人們最不愿聽到的話——

  “我與你難道真的不是同一個人嗎?陸啟明,這種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的事,又何必要騙他們呢?”

  一片驚惶中,陸啟明再次極其短暫地出現了。

  他這次只來得及地說出兩個字——

  “信我。”

  一瞬就定了心。

  所有人頃刻間出離憤怒了;鳳玉衡忍不可忍厲喝出聲:“承淵!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你再也不可呢——”

  而他的聲音卻被承淵肆無忌憚的大笑聲打斷了。

  “我怎么?不可能再‘蒙蔽’你們?笑話!那剛剛還滿臉擔驚受怕、不敢置信的那些又是誰?”

  承淵捧腹大笑,譏誚地望著前面——那個此刻無法被任何人看到的少年。

  他冷笑道:“看看吧!陸啟明,這些被我三言兩句就輕易改變想法的愚昧凡人,就是你不顧一切要保護的?”

  人人氣得渾身發抖。

  “我奉勸你們,千萬不要表現得這么一心要為他犧牲的模樣…真是惡心得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承淵徹底收起了笑容,無情而冰冷地俯瞰著所有人。

  “知道么?”

  承淵一字字說著對他們而言最殘忍的真相,“他原本可能還有保命的機會,但就在剛剛——已經徹底被你們這些自詡真心的人毀了!若不是你們突然不自量力地向我出手,而他又為了及時保住你們可憐的小命,否則他明明可以等到徹底準備充分再來找我…可惜現在,已經全完了。”

  陸啟明沉默地看著他。

  “你看,無知又無能的人就是如此。”

  承淵也回望著他,憐憫著說道:“他們永遠不知道,有的人為了成全他們自以為是的一腔熱血,最終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你們都已經要害死他了,竟然還做得出這樣一幅全心全意為他好的模樣?”

  死一般的寂靜。

  陸啟明卻忽然一笑,嘆道:“承淵,我們永遠都不可能說服彼此。”

  無形的金色規則再次從他身上擴散開來、向四周覆蓋。陸啟明又一次奪回了空間的主導,出現在人們眼前。

  望著那些失措愧疚交加的面孔,陸啟明無奈卻又溫和的笑了。

  這些人啊,剛剛還被承淵嘲諷容易受騙,怎么只這一會兒的時間,就又這么簡單地信了承淵的話呢?

  “事實絕不是他說的那樣。”陸啟明注視著他們,神色誠摯而堅決,“你們已經幫助了我太多太多,而絕不是相反。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這次承淵竟沒有阻止他把話說完,而是在原處久久地看著他,目光像是在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

  “為了什么?”良久,承淵再次開口。他竟然猜到了陸啟明心中的想法,面無表情地問道:“就為了‘意義’嗎?”

  陸啟明道:“是。”

  “意義有什么用?”承淵問:“意義能救你的命嗎?”

  陸啟明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而對于兩個人的這一段對話,人們卻只能聽到長久的空白,以及少年平淡的一個“是”字,其余什么也沒有。

  然后他們便再沒能看到他。

  “可憐…可憐!”

  不知想到了什么,承淵眼中神色驟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狠戾。他嘴上說著可憐,而看向陸啟明的目光中卻溢滿了憎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憎恨什么。

  “那你就帶著你可憐的意義…”他厲聲而笑。

  “跟他們一起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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