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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玄螭之血

  季牧的視線轉移到了秦悅風身上,冷冰冰地上下掃視著,像一條盤踞未發的蛇。

  他思忖少頃,忽然挪出一支通體透明的晶瓶握在掌心。他用指尖把瓶蓋挑起,捏住秦悅風的下巴,直接將瓶中液體灌了下去。

  季牧動作極快,秦悅風甚至連掙扎的念頭都還來不及升起;他們的修為差距太懸殊了。秦悅風只隱約看到了瓶中的那一抹幽藍摻雜的紅光;而唇齒間的腥澀氣味告訴他,這是一種血液。

  血液之前被晶瓶與外界隔絕,尚感覺不出什么;而僅僅是暴露于空氣中的短暫一瞬,便爆發出徹骨的寒意,竟使得視所能及的景物全部蒙上一層白霜!外物尚且如此,更何況秦悅風?他整個人早已不能動彈,大半個身子都是麻木的,仿佛五臟六腑都已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凍結釘死。

  此時陸啟明剛已走入陣法之中——與其說他是停下,不如說是一種極不自然的僵硬——

  這一刻秦漁已與他距離極近。

  面面相對,秦漁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眉宇間懾人的寒意——這令秦漁瞬間明白,一旦接下來季牧繼續下去,他完全可能不再偽裝,也不再考慮后果。

  秦漁顧不得考慮之前陸啟明那幾句令她心底發涼的話究竟意味著什么,她只擔心下一刻陸啟明就要因小不忍而亂大謀!就算他能阻止季牧一時,那接下來呢?還不是一起死?!

  她揪緊了心地與陸啟明對視,拼命傳達著自己心中的乞求——

  “不要!!現在還不是時候!”

  陸啟明當然懂得女子的目光,但他的神情非但沒有一絲緩和,反而變得更加冰冷。他猛然轉身,森然無比地盯住了季牧,帶著不加掩飾的憎惡。

  “嗯…好重的殺心。”季牧莫名其妙地抬頭,不解道:“我又做什么事惹到你了?”

  對與季牧這樣的人而言,他是絕對想破腦袋也不會理解陸啟明會因為關心旁人而動怒。相比較而言,季牧反而更容易接受“承淵”是一時興起動的殺念。

  季牧猜不出陸啟明動怒的理由,便不會停下手里的動作。季牧繞到秦悅風背后,抬起三根手指抵住他的后腦,快速以特定的手法沿脊椎骨一截一截往下,每次移動都會牽動秦悅風一陣極度痛苦的痙攣。看得出最初秦悅風還在試圖強忍,但很快他已痛到想叫也不能、想昏也不能,只能任由這場噩夢繼續。

  這幕場景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從來都沒有表情的喬吉,臉上也顯出了不適的細微抽搐,季牧自己卻全然不受影響。他的手法紋絲不亂,就像在操作一件毫無知覺的物件。而他其實也并沒有故意折磨秦悅風的意思,他只是在做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比如利用這一支玄螭之血,徹底覆蓋秦悅風身上原本秦氏血脈的氣息。

  亦因與此,即便心中怒意已升至了極致,但陸啟明卻不得不強自按捺——沒有被煉制過的玄螭精血對人族而言根本就是劇毒,如果他現在去打斷季牧的動作,那么秦悅風下一秒就會死。

  某個瞬間,陸啟明忽然回頭,深深看了秦漁一眼。

  ——這一眼是壓倒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漁膝蓋一軟,整個人無力地跪倒在地。她用雙手緊緊捂住了嘴,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不呼喊出聲。這刻女子赫然已經忘記了她也有著奧義境的修為,渾身竟顫抖到不能自抑,好像她也在承受著某種不亞于秦悅風此刻的艱難。

  陸啟明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他不再看她,突兀出手、方向竟直指秦悅風——

  依舊是沒有任何征兆地,一道代表著“規則”的璀璨金于暗夜之中乍現,裹挾著無盡的殺機,只一瞬間便逼臨秦悅風眉心要害!

  秦悅風抬頭回望過去。他額前的碎發已被烈風掀起,冰冷刺骨;然而他的心情竟擁有了前所未有地平靜。這刻他竟然想到,無論結果是哪一種,他都能夠接受。

  畢竟人的一生是那樣容易被改變,而自己往往無知無覺。秦門的人大都相信宿命論。

  這一瞬的時間在有些人心中無限拉長著,但對于季牧等人而言,只是堪堪來得及應對。

  季牧早已在警惕著這一刻;除了沒料到“承淵”的目標居然是秦悅風而不是他季牧。但無論如何——承淵要殺的,就是他要保的。

  “這么著急?”季牧一邊帶著秦悅風向后疾退,邊自語道:“看來這秦門的小子倒好像是個寶呢…”

  他拂袖向前,五行規則瞬隨意志而起,顯化出無數密密麻麻的細縷,觸手一般前赴后繼地向陸啟明那道規則的金線攀附。分明只是純粹的規則角力,在季牧特殊的控制方式之下,竟發出滲人的萬蛇啃噬之聲。

  感受著陸啟明所掌握的規則之力的強度,季牧臉變得凝重;然而正當季牧心中漸漸失去把握、準備命令鬼面相助的時候,那道規則金線卻再次突兀地消失了,無影無蹤——季牧甚至不能確定究竟是自己成功了,或者是“承淵”自己收了力。

  而季牧不知道的是,假如他剛剛放qi使用規則,直接選擇暴力的修為攻擊,那么陸啟明反而無計可施。但是面對“承淵”這個強敵,季牧的驕傲就決定了——只要他還沒有懷疑,他就必然會繼續堅持“規則”這一更高層次的對抗方式。

  然而,相比較迫在眉睫的巨大危機而言,陸啟明他們的這個籌碼實在小的可憐。

  僅僅做到抵擋季牧等人的攻擊還遠遠不夠,陸啟明必須要在他們面前小心維持一個游刃有余的假象。

  露拙即死,不存在第二條路。

  陸啟明方才那一擊看似只是一瞬間的隨手施為,實則他已做了太多的事——他短暫改變了那一刻時間的流速,所以才能在季牧眼中展現出遠超于他的速度。指向秦悅風的那一擊帶著的殺機,也是陸啟明經過極其謹慎的計算后的結果。而最后金線的突兀消失當然也出于精心的控制;畢竟他不是要真的殺死秦悅風,而是要在季牧手下極力保他周全。

  可惜縱使他盡了全力,卻依舊不能解決根源。陸啟明目光沉凝。

  這時季牧已迅速檢查了一遍秦悅風,卻一無所獲。他瞇了瞇眼,不愿意承認自己連對方目的是否得逞都無法確定,只冷冷開口道:“承淵,不要忘了發出邀請的人可是你——你難道就真的不準備有一點兒誠意?”

  “我當然很有誠意。”陸啟明掃了秦悅風一眼,平靜開口道,“就比如現在殺了他,還能幫你省下這支玄螭。”

  季牧嗤笑一聲,道:“那我還真謝謝你了。”

  “以玄螭之血的珍貴——你也只有這一支?”陸啟明緩緩踱步,竟毫不避諱的靠近了季牧一行,低頭端詳著被季牧挾在手中的秦悅風。

  他沉默片刻,繼續道:“玄螭之血如果經過恰當的煉制,足夠令一個資質普通的人脫胎換骨。但像你灌給他的這種服用方式,不過是毒藥罷了。就算你的手法難得能做到穩定七個時辰,但七個時辰之后不還照樣是死人一個?太浪費了。”

  秦悅風勉力吊著心神的一線清明,盡可能聽著陸啟明所說的每一個字。他懂得這些話本是陸啟明對他說的。

  季牧則漫不經心的笑道:“總歸是我的東西,就不勞你費心了?”

  “稍等…都是水屬,倒說不定能撐到十個時辰。”陸啟明直起身子,摸著下巴道:“十個時辰的話,倒還可以補救一下。”

  “我怎么覺得,”季牧瞇眼盯著陸啟明,淡淡道:“你好像對什么東西有些太在意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季牧試探問道:“你要事先知道我有玄螭之血,恐怕早就直接上來搶了?讓我想想玄螭之血的另外用途…你有哪個重要的手下要拿這東西救命?”

  陸啟明微一抬眼,淡淡道:“你廢話很多。”他已當先返身向陣法走去。

  “打個商量,”季牧忽在他身后笑道:“不如你把前面那個姓秦的女人讓給我,我立刻就把這小子雙手奉上,絕不多做手腳——如何?”

  陸啟明的腳步連片刻的停頓都不曾有。他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季牧這個交換的提議,只在陣法中心停下,冰冷掃了季牧一眼。

  季牧笑笑,便也不再說什么,抬手示意眾人一并跟上。

  陣法終是開啟。

  伴隨著玄之又玄的空間波動,七個人的身形徹底隱沒于升騰的淡青濃霧之中,再看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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