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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取我入世劍

  障幕破碎如裂帛,唯見銳利劍光割裂長空。隨夢小說w.suimeng.lā△↗,

  但徐朝客那些斷裂的氣機絲線卻并沒有被徹底摧毀,反而順隨謝云渡的劍氣向四面八方蔓延伸展,無聲將每一寸空間都納入掌控。

  品味著面前揮灑恣意的劍意,徐朝客眼中隱約流露出幾分笑意,輕叱道:“歸位!”

  風驟停。

  被掀飛的蒲團在半空陡然一頓,再以數倍的速度沿原軌跡倒回。酒壇碎片重新壘起,若非裂紋仍在,幾乎讓人相信它們從未破裂過。連空氣都恢復了徹底的平靜,就好像謝云渡根本還未出這一劍。

  只一剎那——仿佛是時光逆轉,一切被謝云渡劍勢激起的事物都被徐朝客回溯到了之前!

  徐朝客手掐劍訣,招式看似引而未發,實則反擊早已開始——這顯示的是他遠超謝云渡的、對五行規則的精密控制。徐朝客正是要以這樣的方式壓迫謝云渡的劍勢,使得他這一劍不攻自破。

  而謝云渡卻對外物變幻視若無睹,只有嘴角笑容愈發燦爛。

  整個世界都在眼前倒退,手中長劍是唯一的前行之物。

  在徐朝客的壓制之下,謝云渡的力量在被疾速地消耗著;然而愈是艱難,他的劍反而更生出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清絕氣勢!

  鏘然鳴音之中,冬夜劍勢再度暴漲,化出劍芒千萬,鋪天蓋地向徐朝客襲來!

  “居然還小看你了!”

  徐朝客長笑一聲,身形速退的同時,手中長劍終于揚空而起。

  謝云渡眉峰一挑。

  徐朝客起手式,謝云渡再熟悉不過,他初入山門時就是從這類招式練起——這赫然是本門劍法中最最基礎的一式,號稱連山間野猴都看會了的“猴兒摘桃”。

  難道二師兄就準備用這一式基礎劍破了他的仙人指路?謝云渡心中很有些不忿,真力催動之下,劍氣竟再強一分。

  徐朝客淡淡一笑,身影倏然而變,再凝實時已同時現出三個真假難辨的身外化身。手腕一轉,他不慌不忙地出劍——

  然而他雖神態閑適,出手卻迅疾到了極點,劍氣如電如念不可捉摸,竟瞬間就將先機奪了去!

  謝云渡眼神一凝,霍然飛身而起,劍光向四方齊齊迸射而去。他知道,雖然四個徐朝客的身影中唯有其一為實,而徐朝客卻是真真正正的連出四劍!

  謝云渡不由想起二師兄曾說過的那句話——“如果有人能破了你的快劍,那唯一的原因就是,你不夠快。”

  確實如此。縱使二人此刻使用著相等的修為,但只需徐朝客其中一劍的速度,便已然勝過了謝云渡;更何況徐朝客是連出四劍?

  而速度依然不是徐朝客這四劍的真正內核。

  猴兒摘桃一式如此簡單基礎,而徐朝客卻連他自己的任何演化都不曾加上,就那么中規中矩地用出來,竟也能夠蘊含無窮盡的劍道奧義。徐朝客劍道早已到了不拘于形的超凡境界,此刻重歸招式本身,則是一種游刃有余的選擇,既存自由之感,亦蘊拙樸之美。

  謝云渡在敬佩之余,心中已明白二師兄的指點之意。

  飛散的余波中,舊劍已去。謝云渡展顏一笑,手中冬夜再起。

  桃山六曲之終式——羨酒不羨蓬萊山!

  劍勢凝聚,再度直向徐朝客而去;然而謝云渡卻沒有望向他,只專注地望著自己的冬夜。

  謝云渡從前以為,此中酒之一字,當為解愁,當為超脫,當為出世;可是每當他如此去用的時候,出劍后卻總覺得少些什么,意蘊始終難以圓融自如。

  如今劍籠七障他已破去其六,便相當于以六種不同的虛幻身份,經歷了六段各異的人世。區區六種,的確算不上多,但已讓謝云渡心中有了許多從未有過的體會。

  此刻再用起這羨酒不羨蓬萊山,他忽然有些了然。

  酒乃俗世一清流,其中自有人間百態。桃山六曲中的酒字,非但不該是什么一醉不理紅塵事,而是完全相反。

  桃山六曲,當為入世劍。

  徐朝客訝然于謝云渡的轉變,心中欣慰溢于言表。他這時不由想到,無論承淵傳授小師弟劍道用意何在,僅憑這一點,就該謝謝他。

  師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徐朝客沒有說別的什么,只揚聲一笑:“再來!”

  時間飛逝,徐朝客面上驚容愈顯。

  畢竟劍七籠至為關鍵的最后一障謝云渡還未破,徐朝客原以為他能撐過一炷香功夫已算不易。哪知這轉眼已過了足足兩刻鐘,謝云渡的氣息仍然穩極,后發之力綿長不絕,明顯仍有余力仔細控制自己真力的消耗。

  雖然徐朝客今日為了方便指點有所放水,謝云渡的進步之大仍然大出他的意料。

  “太溫吞了。”徐朝客嘴上仍挑著毛病,“不是號稱遇強則強么?想贏就快用你的信手劍!”

  拋卻一切定式,使劍隨心意而行——如此用出的劍招,便被人們稱為“信手劍”。大多數人都把信手劍當做劍道的最大難處之一,而謝云渡性情生來無拘無畏,反而最是喜歡在對敵時使用信手劍。

  謝云渡雖然比不上楚少秋對劍法驚人的學習復制能力,做不到過目不忘,但他也有一個好處——敢用。他若見著什么精妙絕倫的劍招,那么但凡他還有一絲記得、一絲意會,就能夠任憑當時心意自由揮灑而出——

  招一離手,也便成了他自己的劍。

  在神域,謝云渡的信手劍早已是出了名的。單論這一項,年輕一代無人敢說勝他。

  但謝云渡卻難得有些猶豫,道:“用了就贏不成了。”

  信手劍變數太大,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用出來究竟是怎番一個模樣,更不知消耗真力幾何,發揮不好說不定一劍下去就要輸——面對徐朝客“輸了就要扔隔壁”的威脅,謝云渡還真不太敢亂試。

  徐朝客則毫不客氣地嘲笑道:“不用你就能贏?”

  謝云渡無言以對。

  徐朝客眼光一轉,笑道:“你可以不擔心這個。只要你信手劍使得讓我滿意,輸贏倒在其次。”

  謝云渡先是一喜,旋即警惕起來,道:“二師兄你別想騙我——光是‘其次’可不行。你得保證,無論怎樣你都不能再關著我…還有老白。”

  “什么叫‘無論怎樣’?”徐朝客沒好氣地反問一句,手中劍速度暴漲,噼里啪啦朝他砍過去,一邊連問道:“你要是故意偷懶呢?要是我沒滿意呢?”

  謝云渡不假思索道:“那不可能!”

  徐朝客一怔,笑道:“好。”

  謝云渡也一怔,大喜道:“你真同意了?!”他原先還準備好了討價還價呢。

  “哪兒來這么廢話,”徐朝客笑罵一句,“快上。”

  謝云渡唇角勾起,忍不住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然后迅速凝神。

  他的心緒已回往了記憶中的黃金樹秘境——那人那天的那道劍意。

  謝云渡并指緩緩撫過冬夜劍身,低喃道。

  “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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