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的變化致使留影石失效,身臨其境的人卻感受得清晰;他們分明在原地未動,眼前卻無端換了個世界——
深重的黑暗看不到止境,其中彩色光暈像巨大的星云,于這未知的空間中浮幽浮明。小說,
目光盡頭顯現出一滴血跡般的暗紅,再以駭人的速度瘋狂放大、直至沖撞而來,最后以瀕臨毀滅的危險距離與他們擦肩而過——而這一切卻悄然無息,連呼嘯的風聲都無,好似一場恢宏默劇。
瞬間看清了的暗紅巨石——體積龐大如同一座宮殿;然而某一時刻張大延腦海中猛然劈下一道靈光——這分明是一枚被放大了無數倍的空冥石!
張大延再愕然望向暗空中央那淺白色的光明巨影——那與山海同樣遼闊的晶瑩羽翼——這豈非正是之前的那道微小的鳳凰幻影?!
那么,這無所不在的黑暗空間…原來是身處五行鼎之中?
“這這這——”張大延簡直要驚得說不出話來,瞠目叫道:“這是什么?!你改變了空間?主物質空間?就憑區區一個藥鼎和幾顆空冥石?!”
陸啟明直起手臂,恰好迎上另一枚疾速飛來的巨大空冥石;而暗紅的石壁卻毫無阻礙地穿過了他的指尖——雙方看似相交,實則毫無影響。
張大延眉毛一挑,沉吟道:“這是…”
陸啟明點頭,解釋道:“這個陣法主要的作用改變的不是空間本質,而是我們對空間的感知。師父與我實際上也確實仍在原地,但是精神上感知到的卻是被放大了的鼎內空間。”
“但是你對這虛擬放大后的空間中的事物進行精神力干涉,也會依樣映射為真實的改變。所以不是單純的感知幻覺,而是在精神力層面的‘真實’。”張大延續道。
陸啟明笑著點頭道:“正是。所以我稱之為‘半實質化的放大空間‘。”
——這樣一來,既然面對的是放大的場景,之前困擾他們的“微雕”的難題自然而然就解決了。
陸啟明抬手一指,赤金洪流如游龍般涌向鳳凰幻影,輕而易舉地勾畫出之前不可能實現的精密紋路,秘法的雕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完成著。
秘密的銀灰色光暈緩慢褪去。
門窗,桌椅,五行鼎如常。空冥石化作暗紅色煙塵落入鼎底,微光閃爍的精致靈珠懸于鼎中,像一枚果實。
此前那荒誕又浩瀚的場景無聲消散,他們已再次回歸了對空間的正常感知。
陸啟明抬手將靈珠招了前來。
通體晶瑩剔透,與琉璃質地相若。靈珠中央有幾近凝實的赤金鳳凰,神態如生,似將振翅而出。唯有鳳凰羽翼邊緣的顏色在靈珠中忽聚忽散,像赤金墨汁滴進深水的某個瞬間。
如果此時有感知高絕的大修行者將精神力滲入靈珠,就會發現那鳳凰影子連每一片羽毛都由無數細密玄奧的金線勾畫,無與倫比的精致,再放大千百倍也不會有一絲細節的瑕疵。
“居然…”張大延喃喃。
鳳凰影子倒映在老人的眼底;他神色有輕微的恍惚,低嘆道:“居然真給做成了。”
將術訣、秘法等依靠修行者本身才能實現的東西,通過獨特的煉制手段固化出來——這是足以改變時代的創造。張大延作為發明者,怎可能真的僅滿足于制造區區一個斂息術訣。
而如今師徒二人僅在數月內就完成了一件更高難度的固化秘法——且先不論秘法的效果;這件事本事,就對張大延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
陸啟明清楚師父此刻的心情。他心念一動,自青玉墜中取出一個方正玉盒——這是他很早之前就已準備好的,最合適拿來存放這枚固化秘法。
張大延回過神來,奇道:“你拿出個盒子做什么?”
陸啟明將靈珠裝入盒中封好,一邊遞給張大延,認真說道:“師父,咱們現在仍待解決的那幾個問題,沒有這個實例對照著研究是不行的。反倒是我——古戰場而已,我確實用不到這件東西。”
張大延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接過盒子、再次打開,然后一巴掌把珠子直接按在了陸啟明腦門上——這一連串動作做得那叫一個利索熟練——畢竟有金蟬柏葉子那次在先。
張大延道:“用不用得到是你說了算的?”
陸啟明苦笑著摸了摸額頭。還好這次他對固化秘法使用的方式特地做了改進——靈珠剛觸碰眉心時就化為一道流光融入身體。否則要是還像上次一樣——就算靈珠的模樣再美觀,一直粘在腦門上…實在看起來太尷尬了。
張大延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放心笑道:“這樣才對嘛!”
若作比較,固化秘法比固化術訣更有實戰價值。
秘法威力巨大,因而必須付出代價;有些品質過差或負擔過重的秘法甚至會導致修為倒退、乃至危及性命。
鳳族秘法得天獨厚,自不虞有此危難,但亦必須以燃燒靈力、精血為代價——聽起來似乎無大風險;然而值得動用秘法的情境本就危急萬分,付出秘法代價后,對修行者無疑雪上加霜。
而有了這固化秘法之后,就能完美規避激發秘法所帶來的沉重負擔。
張大延想著,滿意的點了點頭,轉又遺憾道:“只可惜里面的能量只夠你用一次,它自己蓄能的速度又太慢。否則你可以直接那這秘法當身法用,又哪里去不得?”
“哪有這么奢侈的事…”陸啟明忍俊不禁。正是因為材料太過貴重難尋,他們才無法煉制額外補充的能量,結果師父竟已經想象到這種深度了?“現在這樣已經足夠好了。”
張大延嘆:“也只能以后想辦法改進了。”頓了頓,他問道:“你明天就出發?”
陸啟明點頭,笑道:“我前天接了幾個沿途的任務準備路上順便做了,否則作為學生的分數太低,連參選道院的資格都不夠。”
張大延道:“你怎么又想起來去做學生了?你用講師的資格也一樣能進來道院啊——要不然為什么那么多優秀的人才不去你們世家做客卿享福、偏偏蹲武院教書?”
陸啟明默然片刻,道:“這我還真不知道…算了接都接了,剛好讓小笛子練練手。”
張大延就樂了,“你準備路上帶著我小徒孫女啊?”
陸啟明點頭,輕嘆道:“那孩子…這次也算帶她散散心吧。”
張大延嘖嘖道:“聽著就是準備一路游山玩水的——你妹妹肯定肯定也要跟去吧?”
“子祺本來確實是說要去的,但畢竟是長大了——說古戰場她又不夠修為,還是留在武院修行的好。”陸啟明輕笑道:“我很有些驚訝呢。”
“好好好,知道用功就是好孩子。”張大延點頭,又好奇道:“你那位龍族公主呢?”
“什么叫‘我那位’…”陸啟明哭笑不得,搖頭道:“她有事要回族里一趟,我們進古戰前匯合。”這次不等張大延繼續八卦,陸啟明自覺解答道:“宇文姑娘也不同行,她很早就回去了。”
張大延這么一算,道:“那豈不是說,你這一路就帶著小笛子一個?”
陸啟明點頭。
張大延道:“那你干脆先別走了。你教了那些學生兩個月劍法,他們好多給我說希望你帶隊去古戰場呢。”
陸啟明無奈,提醒道:“師父莫非忘了?我畢竟是陸家的人…”
“誒呦,這我還真給忘了!”張大延一拍腦袋,又道:“要不然…”
陸啟明等半晌沒見師父繼續開口,只好問:“不然什么?”
張大延小聲勸道:“要不然這次你別去什么勞什子古戰場了?”
陸啟明眨眨眼——這又是來哪一出?
張大延也知道這話好沒道理。他胡亂揉了揉自己腦袋,把原本蓬亂的頭發揉得更加歪扭。他郁悶道:“這怎么回事,你還沒出發,為師竟就開始想你了?”
陸啟明一怔,輕聲微笑道:“真的很快就回來,師父放心好了。”
東方,天光正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