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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觀星臺密談

  天色近黃昏。◢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陸啟明三人怡然坐于山間一處高地觀景。遠方夕陽輝映金紅云層;飛鳥歸林。

  自從那日小山谷的混戰之后,他們三人可算成了這次名額戰中最大的閑人。

  還是要怪陸明月的言語誤導,使得當時在場那些沒經驗的新生們都以為自己遇見了“肥羊”,加之人多膽壯,紛紛手段盡出,其中絕不乏有許多一次性的昂貴攻擊方式,就是為了畢其功于一役,多搶些分來平攤。

  李滄波很早時候就離開了,無人能奈何;而另三人雖沒跑,人們也確實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攻破了除陸啟明外的另兩位老師,結果…

  結果,他們居然是醫藥系的?!

  醫藥系老師們可都只有一分。武院既不支持攻擊治療者,那么不給他們差評就夠實在了,戰斗加分更是想都別想。近百個人來分區區“兩分”——難道還能算每人零點零幾分?!

  可是,當損失慘重、滿臉崩潰的新生們終于反應過來、開始找最初攪事的罪魁禍首時,陸明月他們早已不知翻越了幾座山頭了,又哪里還找得到?

  此后,親歷此事的新生們逢人就大倒苦水,根本用不著多久,這件事就在參加的全體師生間傳了個遍。而傳言又很少能尊重事實的,事情傳著傳著就變了味兒,陸啟明三人已經赫然成為了“冒充武修老師故意調戲學生”的惡劣治療者。這幾天里學生們見了他們避之唯恐不及,連找他們評審醫道的都沒有了。

  就這樣,陸啟明三人在哭笑不得之余,也得以游山玩水地逛到了最后一天。

  再不久——待遠空紅日與地平線相齊的時候,這場延續了七日的古戰場名額選拔也就結束了。

  下方竹林中走出一個清雋頎長的身影,抬頭直直望著這邊。

  是青衣。

  他向陸啟明無聲頷首,又轉身走入竹林,身形看不清晰。

  青衣怎么也在這里?陸啟明微一挑眉,起身微笑道:“趙老先生,師兄,我過去看看。”

  “那個年輕人是…蘇教授的弟子吧?”趙公明一拍腦門想了起來,笑道:“你去吧,我跟小恪就坐這兒繼續歇著等你。”

  陸啟明點頭,提氣輕身縱下山崖,也不見他在何處借力,整個人就像是被清風直接送到了竹林間一樣。

  他站定時,正見青衣在竹林斑駁的陰影中望著自己,目光平靜而幽深。

  陸啟明微覺有異,“青衣?”

  過了很久,青衣才道:“我代宇文邀請你來。她只是想與你說些話,沒有惡意。”

  “宇文姑娘也在嗎?”陸啟明左右看看,微笑問:“什么時候?”

  青衣道:“現在,這里。”

  他說完這四個字的剎那,陸啟明周圍的環境霍然大變——

  竹林與青衣如幻境一般迅速淡去,取而代之是無邊無際的暗藍夜幕,星辰羅列閃耀如江海,更遠方是綿延冰寒的雪山。他正站在一座巨大而滄古的觀星臺之上。

  這本該更像幻境的,但陸啟明知道這里不是。這居然是另一個空間,比外界更穩定的空間。

  一切景物都蒙著一層極淺的金色光華。這令陸啟明很快聯想到了黃金樹秘境。二者是同源的,都處處體現了萬物規則,區別僅在多少。

  陸啟明望向對面的女孩。她穿著一身鄭重華美的長裙,式樣繁復而古老,好像隨時準備參加一場盛大的晚宴。

  但陸啟明卻無法過多注意她不合時宜的打扮。

  無論見多少次他都覺得,這女孩實在生得太過美麗;盡管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看她普通無奇。

  也不知是否是錯覺,陸啟明隱約覺得,她似乎比從前看上去稍稍年長了些。

  想到這里,陸啟明微笑開口:“宇文姑娘,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陸公子。”宇文暄回答道。

  這句話一出,陸啟明不禁有些奇怪——這不像她的說話風格吧?

  果然宇文暄接著道:“其實我經常見你的。但人們相互問好都這樣說。”

  陸啟明訝然道:“宇文姑娘難道是在學習?”

  宇文暄道:“是的。我來這里之后,發現自己的交流方式與你們不同,所以請青衣教我。”

  青衣?

  陸啟明啞然失笑。青衣已經是他所見過的最不擅長與人交流的了,這小姑娘還真是找了個好老師。不過若換種思路,也許青衣反而挺合適宇文暄之前的狀態。

  宇文暄抬手指向四周,解釋道:“我聽說你們會請重要的人到家里做客。我不知道這里算不算‘家’,但確實是我自誕生之后一直居住的地方。只是青衣說你或許不愿意直接去到我們那里,所以我就用我的世界來代替。外觀是一樣的。”

  陸啟明再次看了一遍這座空曠寂靜的觀星臺,沒有問別的,只微笑道:“十分感謝這個邀請,姑娘的家很漂亮。”

  宇文暄道:“我有時候也這樣覺得。”

  她的神情從來沒有哪怕絲毫的變化,像完美的雕塑。但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語速比平時稍快,才算有了些情緒表達。

  這時她忽然一拂袖,觀星臺上盛聚的星光匯成了凝實的桌椅。她道:“請坐。這一步我漏掉了。”

  陸啟明莞爾,拉開椅子依言坐下,“我聽青衣說,姑娘有事找我?”

  宇文暄點頭道:“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你術修的問題,第二件事是請你不要這樣防備我。”稍作停頓,她又道:“青衣告訴我,我最好先說第二件事,你贊同嗎?”

  陸啟明一笑,如實道:“贊同。”

  宇文暄似乎此前已經想好了說什么,立刻接道:“你可以問我問題,我會回答我可以告訴你的。”

  這樣的交流方式倒也直白方便。陸啟明思忖片刻,道:“現請問姑娘是否確實是靈盟一方的陣營?如果是,那姑娘又是怎樣的身份?”

  宇文暄道:“我在靈盟中地位很高,但是身份有很多。我可以告訴你其中兩種,‘象征’和‘溝通者’。”

  陸啟明皺眉,問:“姑娘能否再具體些?‘象征’是類似于某種圖騰的意思嗎?‘溝通’是與誰溝通?”

  宇文暄沉默片刻,搖頭道:“我還沒有學會用‘比喻’交流,‘象征’就是‘象征’,不是‘圖騰’,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溝通’是與我的父親。”

  “令尊?”

  宇文暄道:“我們請求渡世者幫忙解救的就是我的父親。”

  聽到這個回答,饒是陸啟明也不禁吃了一驚。若真是這樣,就算靈盟其他人對渡世者目的不純,這女孩卻是決計不會了。且知道了這一點,“象征”二字也就不難解釋了。

  但仍有疑惑之處。陸啟明繼續問道:“聽聞令尊的事情發生于九萬年以前,但姑娘實在很年輕。”

  宇文暄道:“我誕生于你到來的一百年前,但是我的父親在十萬年前就想要創造我了,只是沒有成功。父親被封印之后,我反而有了誕生的條件,但封印又一直阻止著父親的力量。”

  陸啟明不動聲色聽著,暗暗心驚。這父女顯然不是平常的生命形式,更不是普通的親子關系,二者力量似乎此消彼長,牽扯著天地間某種重大規則的平衡。很多地方她說的過于簡略,陸啟明無法確認自己的猜測,只能將她的話牢牢記住。

  緊接著,女孩卻又說到了一個陸啟明熟悉至極的名字。

  “我很仰慕你的上一代渡世者韓乾山前輩。”宇文暄此時的語速又慢了起來,大概是在表達心中的鄭重。她緩緩道:“如果沒有他,我就不能誕生。他對我很好。用人族的意義,他也同樣是我的父親。”

  陸啟明壓抑住仔細詢問韓乾山諸事的心情,回神思索這句話的含義。宇文暄口中被封印的“父親”此前因為封印對力量的限制,所以不能“創造”宇文暄。但是八代韓乾山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顯然可以理解為——那個“封印”已經處于半解開的狀態了。

  陸啟明繼續問:“姑娘在靈盟既有如此地位,為什么龍族安瀾公主曾說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姑娘?姑娘難道并非宇文家族的成員嗎?”

  宇文暄淡淡道:“她不夠資格知道我。至于宇文家族,我借助宇文家族的一位女修行者的身體出生,她曾暗中為我取過的名字是‘宇文暄’,她在心里也總是這樣稱呼我。而我的父親并沒有說過我的名字,母親九萬年前就消逝了,所以我就叫‘宇文暄’吧。”

  陸啟明一時沉默,但見女孩并不知應該有難過之意,也無法說道歉的話。

  宇文暄道:“還有嗎?”

  陸啟明心中嘆了口氣,微笑道:“承淵,另一個九代,我可以知道他嗎?”

  這次卻輪到宇文暄沉默了。陸啟明也不著急,靜坐等著。

  很久,宇文暄才再次開口。她問:“你是見過他,還是只是聽說過?”

  陸啟明道:“聽說。”

  “你如果親眼見過他,就不會再向我主動提起他。”宇文暄忽道。

  陸啟明蹙眉,道:“姑娘此言何意?”

  宇文暄又停頓很久,緩緩道:“我很想與你細說,但我曾對承淵做過承諾,所以我不能。我只能說說父親與我對你們的一些感覺。

  “父親說你與承淵曾經是同一人,他相信你們絕對有破解封印的能力。

  “在我的感知中,你與承淵確實很像,但本質完全不同。我與你更像,所以我心中很親近你。

  “我畏懼承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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