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是內心承認其特別,貶低則自證不如。{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所以一些人排斥并貶低林有致。
她身上可以聊作談資的地方有很多,其中一處便是那種傳統大家閨秀的講究味道——這是為黑三角專注于生存的人們尤為看不慣的。
然而,當此刻的她用平日里下棋品茶的姿態劃開另一人的心臟時,他們忽然感受到一種令他們愉悅興奮到渾身發燙的美感。
他們開始有點喜歡這個美妙的年輕女子了。
一人近乎癡迷地看著林有致借著雕花燈籠的火焰施了一個術訣,點燃地上安靜躺著的人影。他忍不住出聲贊嘆:“真是漂亮。”
這句話讓林有致短暫的出神,她不由想起了蘇玄卿與她之前的對話。
長期在黑三角生活的人們,連稱贊都要夾帶慣性的惡意。那人接連著譏諷道:“也不知這術訣是哪位老師教的?”
林有致回過身望向他,平靜答:“正是蘇先生。”
那人反而啞口,尷尬避開了目光。
近來無雨,天寒且干燥;蘇玄卿的身影在火光中愈顯幽晦,看不清明。
忽然有一瞬,人們不約而同產生一種幻覺——仿佛林有致燃起的火焰無限擴大,直接將天地充滿、連漆黑夜幕都染為暗紅…
不!不是幻覺!
轟然一聲刺痛耳膜的巨大炸響,剎那間地面劇烈搖撼,樹木接連摧折,眼前盡是沙土煙塵;而那沖天火光的源頭——
“迷鎖?!”
仿佛失語一般;人們根本聽不見自己的驚呼聲;任何其他的聲音與爆炸的轟鳴聲相比都太過微弱,像細碎浪花被埋入海里。
無盡混亂之中,林有致臉上的極度震驚根本不會引任何人起疑;而實際上,盡管她與他們震驚的原因不同,但想說的確實是同一句話——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這個時候?怎么可能會被人控制?怎么可能?
“道院來的人。”林有致喃喃道:“到底是誰?”
恰好站在她不遠處的一人辨認出了她的口型,半晌領會了這句話暗含的信息,驚得差點沒直接跳起來:“道院的人——被關進了迷鎖?!”
林有致頷首,道:“南臨下令的。”
意識到事情性質徹底改變之后,她已不再以“院長”敬稱;但其他人一時之間無暇顧及這種細節。
他們紛紛望向迷鎖的方向。那里,熾明的烈火赫然已壯大為接天巨柱,根本看不出高度的極盡。可想而知,這一幕定然被整個黑三角的有心人瞧了個分明。
但在此處人們的考慮中,除了道院以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這爆炸威力至此,里面的人呢?
轟鳴聲漸散,遠處的人聲傳到這里時已很微弱。人們的頭腦也隨著聲音漸漸平靜下來,知道自己剛剛是多慮了。迷鎖爆炸后的模樣明顯不同尋常,那道院的人既然有本事惹出這么大動靜,沒有道理護不了自身周全。至于迷鎖中其他人的生死,則不在他們憂慮范圍內。
相互交換過目光,他們很快達成共識——立刻過去看看。
林有致卻知道這只是開始。
一剎那,晝夜恍如逆轉;人們眼前盡是金燦的光明。
“那是什么!”有人驚喊著。
遠處倏然浮現出大片宮殿,壯觀如山海,閣間云煙掩映,不似凡塵。
是海市蜃樓么?
——在他們注視的那里,宮殿的影像與晃動的竹林重疊在一起,看上去虛幻而無害。
然而還沒等他們松口氣,刺耳的破碎聲同時在各個方向響起!人們赫然見到有幾處宮殿的尖銳檐角摧枯拉朽地割裂了饕餮武院原本的建筑!
這到底是什么?!
與迷鎖爆炸時束為一柱的火焰完全不同,這奇異而旖麗的景觀從她出現的那刻起就肆無忌憚地向外擴張,只一瞬間就覆蓋到了他們這里!
根本來不及反應;有人驚駭地看到天上乍現一柄染血兇刀,勢不可阻地向他的頭顱斬去!
另一人立時抽劍相救,低頭卻眼睜睜見到自己的胸膛被長矛穿心而過!
更多更多人的厲喊尖叫。
人們恍惚間以為自己被某種神異力量席卷進古老的荒亂沙場,戰將兵士,戰馬奔騰。他們已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只看得到這殺伐的泥沼。
“是兵馬俑!”林有致輕喝一聲,打破了亂象。
其實就算她不出言提醒,再過不久人們也會發現異樣。
沒有血。
無窮無盡的兵馬淹沒了他們,覆蓋了他們,卻只是輕飄飄地穿過他們的身體,并不曾帶來一絲實質的傷害。
但人們還是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與兵馬俑的交疊;他們可沒有忘記,這些看似虛無的畫面,仍有可能在某一刻突兀變成實質刺穿他們的身體。
這時人們才終于有心情端詳四周的景象。
“該不會是…活人俑吧?”有人低聲問。
那些士兵雖然凝止不動,毫無生機,但身形面目皆與真人一般無二——殺氣凜冽,怒目圓睜,無怪不知情者會一時錯認。戰馬竟也遍覆銳甲,形狀可怖,像擇人而噬的兇靈。
人們只看了片刻,便覺周身說不出得陰冷,下意識就想遠遠避開。
到了此時,眾人已意識到正在發生的事——
大冶古國的遺跡,開啟了。
他們一直就在黑三角,怎可能對這個名字毫無知覺?傳說古國遺跡存在于一個獨立的小空間,看來是真實的——眼下這些明明滅滅的異象,就是小空間與現實世界嵌入過程中的磨合。待這些畫面消失,小空間便能與現實世界形成一個穩定的通道。
然而,他們卻從沒有想到,苦苦尋找而不得的大冶遺跡居然就在自家武院之中。
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常年不聯系的道院忽然就有了人來,忽然就去了迷鎖,然后忽然就開啟了大冶古跡。他們心中已經認定,這本就是道院來人的目的了。
于是,此刻想到是道院的人最先開啟了古跡,他們竟有些慶幸。
真的是“最先”么?
陸啟明卻不這樣認為。
他與楚少秋站在高處,沉默地俯瞰著下方恢弘的景象——這里是大冶王朝的國都,以及帝陵。
大冶國祚延續五十八代,有五十八位帝王,五十八座陵墓。而允許進入古國的修行者數量,亦為五十八;顯然,這是一一對應的。
總數以內,每一個到來的修行者都會喚醒一座帝陵。那座帝陵只允許其相應的喚醒者進入,直到喚醒者死去,才會選擇新的接替者。
其中會發生什么事仍是未知,但可以預見的是,等人們知道這個規則,一番腥風血雨定然是難免了。
而此刻,被喚醒的帝陵共有四座半。
但這與陸啟明預料的情況不同。他看了楚少秋一眼,心中暗道:“本來以為會再多兩個。看來這里容許的最高修為應該是奧義境了。”
“我對應的是第四位,那么啟明你就是第三吧?”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后,楚少秋調侃道:“還好是這兩位。我記得大冶第三、第四任帝王恰好是兄弟而非父子,否則還真有些尷尬。”
陸啟明微笑道:“這么算的話,你我還是盡量不要與第二座帝陵的喚醒者見面的好。”明顯,在他們之前,已有未知的兩人來過了。
“看來是鳳族的傳承記憶里沒有記錄歷史細節了。”楚少秋神秘一笑,壓低聲音道:“大冶第三位帝王與第二位的關系更巧。他們是夫妻。”
陸啟明訝然:“女帝?”
“沒錯,是正史中明確記載的第一位女帝。估計南臨就一直想成為第二位喚醒者吧?”楚少秋想起了剛見面時南臨的幻術,“她不會已經來過了吧?”
“尚未。”陸啟明抬手指向遠處的第五座帝陵——它覆著一層灰濛濛的光暈,色彩比之前已喚醒的四座黯淡許多,又勝于其后沉眠的其他五十三座。
“那就是南臨的。”陸啟明說道,“她通過某種方法提前與這里取得了一些聯系,算是提前預留了一個位置——不過這位置會不斷地順位向后排。”
正當這時,兩人注視中的第五座帝陵卻徹底灰暗下來,與其后數十座再無不同。
南臨究竟是死去,還是自愿放棄,他們無從得知。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南臨再不會來了。
“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