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秋是被熱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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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專門修行水規則一系的,距離悟到通透也差不離了,按理說應該對“熱”有些抵抗力,但這地方實在邪門。楚少秋昏昏沉沉間只覺得自己是置身一個被炙烤著的巨大藥鼎。無孔不入的燥氣牽動起之前的內傷,讓人昏睡時也不得踏實。
楚少秋悠悠醒轉時,某一瞬間差點以為時間倒流回到了傳送陣的那個銀灰空間;除了形狀是一個五平大小的方正盒子。
他撐著胳膊坐起來,四處打量。原來是又見識了一種新的囚籠啊,楚少秋咂嘴。對于這種處境楚少秋實在駕輕就熟,至多腹誹一句“看來出門必然被抓”這一倒霉定律仍然沒有解除,然后就翹著腳安之若素坐著了。
只是…
楚少秋試著動了動修為——果然已經被南臨用奧義境的力量強行鎖死。不能用內力的話,那他身體的恢復能力還有對這詭異燥熱的抵抗,就不會比普通人好多少了。
“嘶…”楚少秋抬手小心碰了碰后腦,低聲罵了句,“這死女人,下手真夠重的。”
內傷也不能耽擱了;雖不嚴重,但被關在這種折騰人的地方,遲早小傷變大傷。
需要傷藥。楚少秋下意識去摸納戒,卻摸了個空——定然是被南臨取了去。但也在意料之中。
他只稍稍郁悶了一下就放下了。沒就沒了吧——這種事都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楚少秋早已習慣成自然了。等回去,光是他那一堆前輩們長輩們的壓驚禮物就夠把所有損失補回來了。
想想,他的大部分東西居然都是通過這種奇妙方式得的…
空氣溫度愈發高了;有些不好忍。
楚少秋按了按悶疼的胸口,微微蹙眉。他站起來走幾步,忽然發現不同位置的溫度并不完全相同。這哪里還用選?楚少秋二話不說找了個溫度最低的地方坐下;還恰好靠著墻,方便。
這時他的手忽然碰到了一塊溫潤冰涼的東西,低頭一看,正是他那件玉佩法器。楚少秋一怔,旋即發現自己的其余幾件法器也并未被收走。
這可就不太合理了;楚少秋眉峰微挑。
正當這時,對面白茫茫一片的墻壁上忽然顯現出一個黑邊的長方框…哦!原來是門!楚少秋目光立刻警惕起來。
一個纖細的身影被草率地丟了進來,毫無知覺地軟倒在地。她正昏迷著。
楚少秋隨意瞥了眼過去。是個穿黑裙的少女,從側臉看還挺漂亮的。莫非這年頭連牢房也緊俏?不過如果是跟美麗的少女同處一室的話,他倒也沒什么意見。
他是很想趁這一刻奪門出去,但一則修為被鎖,二來精神力在這里也極受壓制,實在沒必要自討苦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門卻沒有關閉;第二個人影緊接著走了進來。
楚少秋一看便驚住了,大喜道:“你沒事?!”
陸啟明慢吞吞走進來,反手把門關好,輕笑道:“你一定以為南臨早已殺了我出氣對么?然后等你出去勢必幫我報仇?”
楚少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還真是這樣想的…
陸啟明走近,蹲下身來看著他,忽然道:“太沒警惕意識了。”
楚少秋茫然。
“這地方有個名字叫‘迷鎖’。”陸啟明微微一笑,繼續解釋:“既然是迷鎖,自然有致幻的作用,你看到的東西可未必是真的。唔,讓我想想——看到了我,說不定只是證明你很想見到我?”
此言一出,楚少秋果然不說話了,瞇眼仔細盯著他。
陸啟明忍俊不禁:“開個玩笑,你還真信啊?我既如此說了,那自然就是真的我了。好了,少秋你讓一讓。”
楚少秋一動不動,對他怒目而視。
“好吧我的錯。”陸啟明退了一步,道:“來,勞駕先讓一讓。”
“不讓,”楚少秋放松身子靠在墻上,做虛弱狀喃喃:“你要是真的陸啟明肯定不會這么沒有同情心。”
“…”陸啟明無奈地看著他,嘆氣道:“真不嫌熱嗎?我本想幫你改陣法,結果你就坐在陣眼上不走——這也怪我?”
楚少秋在第一時間坐直,訕笑:“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說?來我給你讓位——”
而就在兩人位置交錯的時候,楚少秋臉色驀然變了,一把抓住陸啟明的手臂。
猝不及防之下,陸啟明差點沒被他直接拽倒在地。他沒好氣道:“你這是報復么?小氣。”
楚少秋看他半晌,道:“你上哪兒來這么重的傷?”
“喏,就她。”陸啟明指了指地上躺著的黑衣少女。
楚少秋默然。
陸啟明撥開楚少秋的手,在陣眼旁席地而坐,一邊查探著陣法,一邊道:“你正在看著的這個人——雖說是偷襲,但好歹也算是史上第一個在小周天時期就搞定大周天的人,怎么——不準備來膜拜一下?”
楚少秋笑了笑,道:“還有心情說笑,看來死不了。”
“她是個雀妖,還恰好帶了一絲鳳族血脈,不然這次真麻煩了。”陸啟明以指節輕叩地面各處,側耳聽著回音,反復丈量著長度。
他手中忽然出現一塊墨石,做了一個標記后動作稍頓,回頭對楚少秋晃了晃手里的納戒,“忘了給你說了,再借用一下。”
“隨便用隨便用,我還以為是南臨拿的。”楚少秋一擺手,多看了那黑衣少女一眼,不禁道:“居然剛好是雀妖,咱們運氣也太好了。”
陸啟明竟一時無語。他回想了一遍今日二人的經歷,搖頭道:“原來這都能算‘運氣好’…少秋,你以前究竟有多倒霉?”
楚少秋翻了白眼,心中卻不太好受。他之前見陸啟明破解陣法,哪次不是一氣呵成瞬間就破了?這次卻要用如此繁雜的笨方法…
他想到南臨脫困的那一幕,忍不住輕聲問:“啟明,你…你反噬還好嗎?”
“沒有反噬。”陸啟明頭都沒回;正忙。
楚少秋認為他是強撐,便不客氣地直白指出:“我看見你昏過去的。”
“有沒有聽說過‘戰略’這個詞?”陸啟明說著,拿出一個紅色珠子——楚少秋都不知道自己納戒里還裝著這個東西。
他把那紅色珠子擱在一處墨點上,試了試又放棄,對楚少秋招手道:“來,幫我把這東西砸進去。”
楚少秋道:“我沒法用內力。”他早試過了,這格子的墻壁堅硬無比,他現在根本無能為力。
“放心,我弄好了的。試試?”
楚少秋挑眉,伸手過去——果真,他只用了三分力,紅色珠子就輕易陷進了潔白的地面。只是…他又憂心地看了陸啟明一眼。
陸啟明簡單擺手,微笑道:“沒事,我有分寸的,睡一覺就會好了。”
“南臨那會兒,以為她會下死手。我只剩一擊之力——可能還要再少點兒,才想著詐她一詐。沒想到她最后竟然沒有出手,直覺夠準的。”陸啟明簡單解釋了那時的事。
斬魄之法是一種攻擊,但卻要針對自身魂魄的攻擊;波及陸啟明的部分只是捎帶的。若非他當時到了極限,實在沒余力防御,南臨的那點兒沖擊連讓他受輕傷也做不到。
“就是說,”楚少秋若有所思,道:“你現在其實主要就是…的傷?”
“對,是內丹沒錯。”陸啟明倒沒那么避諱。
楚少秋指了指地上的雀妖少女,好奇道:“所以,你抓她過來進補?”
陸啟明怔了好久,震驚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楚少秋不解道:“不是說你們這種傷最好用其他妖族的…”
“打住!”陸啟明扶額,實在被這餿主意惡心地不行。他深吸一口氣,重重道:“妖族怎么做是他們的事。但是!我們絕對不可能用這種方法!不可能。”
“講究的。”楚少秋小聲說了句,又道:“那你怎么辦?”
“不是有陣法么?嘖,還第一次見這么麻煩的陣法。”陸啟明長長舒了口氣,背靠著墻笑道:“靈氣充裕,正好給我。”
楚少秋這才意識到燥熱不知何時已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溫暖而純凈的五行靈氣。他不由贊嘆道:“厲害!你——”
聲音戛然而止。
呆滯半晌,楚少秋搶身過去扶起陸啟明,驚道:“你別嚇我啊!這又怎么了?啟明?啟明?醒醒!”
很久很久,陸啟明終于睜開眼睛,無力道:“停停停別搖了!我就是沒昏也會被你搖昏過去。”
楚少秋放下心來,道:“你醒了就好。”
“好什么。”陸啟明無奈,道:“你既然知道吞噬內丹療傷這種邪法,不會沒聽說過‘休眠’吧?”
一出現這類內丹的傷勢,他們的身體就會強迫他們進入睡眠。這也是陸啟明之前說“睡一覺就好了”的涵義。他剛剛可是故意一直不停說著話才沒有立刻睡著的。
楚少秋一怔,立刻會意過來,尷尬道:“不好意思啊,我又忘了你是鳳族了。”
“別說你了,我自己都經常忘…”陸啟明這樣嘀咕了一句,楚少秋沒聽清,便問:“什么?”
“沒事,你剛剛把我叫醒也好,我真有件重要的事忘說了。”
楚少秋道:“你說,我聽著。”
“兩個時辰之后一定要把我叫醒,不然之后就很難醒了,恐怕少說要睡上個幾天幾夜了。”陸啟明認真交代道。
楚少秋聽出了他的意思,問:“一會兒還要做什么事嗎?”
陸啟明笑著點頭,“沒錯,一件大事,大賺的事——是一個從未開啟過的古國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