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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臨江,觀燈,吃寒宵(一)

去往野涼的傳送陣前面,有一道倩影早已等候多時。&筆趣閣  深藍色盔甲邊角閃爍著冰冷鋒利的微光,紅纓長槍殺氣逼人;矯健而美麗的安瀾公主冷冷地俯視著他們。

  她目光停留在老白肚子下面若隱若現的龍尾上,怒意立顯,冷硬道:“我的太子殿下,你是準備干什么?”

  龍族小太子嚇得使勁兒往不顯眼的角落里縮,心中急得火燒火燎——真生氣了!這下可怎么辦?

  他原先的計劃是——他發發善心、給那三個倒霉蛋帶路,前提是他們必須要答應把他一起帶上——等到出了龍宮,那可就天高任龍飛,誰也管不了他了——可怎想到,龍安瀾早在這里守株待兔了?

  龍安瀾雖然是后來冊封的公主,但地位可一點不差;在小太子心里面,也跟親姐姐沒區別。再加上龍安瀾面冷心冷可是出了名的,積威甚重,第一回對小太子發火,把他嚇得差點沒直接反悔回床上躺著。

  但眼看離“脫離苦海”只差了一步,真讓小太子取舍不得;這時,他忽然靈光一閃,一邊佩服自己的機智,一邊擠出眼淚,跳出來叫道:“本太子是被他們劫——”

  陸啟明三個一聽這話,心叫不好;幸虧老白挨得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爪子一把捂住了小太子的嘴。

  龍安瀾冷笑連連。她怎會不知小太子想說什么?更知道小太子真正的打算;那頭白虎沒讓他說全——正好!好讓她下來好好與小太子談談!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下一刻,一聲蒼老的爆喝響徹整個龍宮——

  “太子殿下被劫持了!”

  剛剛那一幕,竟恰好被一條路過殿門口的老龍看了個全!

  陸啟明與謝云渡對視一樣,皆倒抽一口涼氣——這回可大不妙了!

  之前漫長而混亂的追逐戰,看似激烈,但實際上——雙方都帶了些玩兒票性質。

  陸啟明他們三個,是理虧在先,實在不好意思還手;而龍族又早清楚他們的身份,沒可能下重手,甚至追了這么久,連規則都不怎么用——要知道,龍族的水規則絕對是最頂尖的水平——只不過種族優勢被秘境認可的比例極低,才導致了龍族在秘境各榜上排名的慘淡;故真正的強弱判斷,僅看榜單是無用的。

  現在陸啟明三個只是模樣看著可憐,實則內里活蹦亂跳;但被強加上“劫持太子”的罪過之后,那情況可就截然不同了——

  以龍族慣常的性格,就算知道這事兒多半是莫須有,但為了面子,也要真刀真-槍先給一場教訓;而任陸啟明三個再有能耐,在龍族大本營中也不可能討得好。

  到時候,恐怕就得被捉住、大張旗鼓地帶去桃山鳳族問罪。謝云渡尚有人可問;但陸啟明除了母親外,從沒有見過所謂的族人,更不知族里對母親、對自己是持的哪種態度。萬一時運不濟,碰上了最壞的情況,說不得真要出大事。

  到了那時陸啟明再想脫身,如果不用紅蓮業火就根本沒有一絲可能——而紅蓮業火又絕不能動——

  令人極度畏懼的東西,往往導致極度憎恨;紅蓮業火就屬于這種東西。別說他與龍族沒有仇視到那等地步;就算是以后真的遇見了不死不休的敵人,陸啟明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下用出紅蓮業火。

  幸好傳送陣就在眼前。

  他們的目光迅速交匯過,齊齊撲向陣前眉頭緊皺的安瀾公主。

  “天旋地轉”亦不足以描述。

  視野中,所有景物瞬間擠壓、拉細、伸長,化為無數深淺不一的金色細絲膠著成一團,結成一個直徑約十米的圓球空間——便是此刻陸啟明他們的所在。球體空間邊緣正因高速穿梭而發散著灰蒙蒙的霧化輝光。

  在陸啟明等人的感覺中,就好像是整個世界扭曲變形,將他們包裹在正中;然而這是錯覺——真正失去形狀的實際上是他們;這種情況就與相對速度相似。

  大約是鳳族不擅長陣法的緣故,傳送陣的原理在陸啟明的傳承記憶中僅提了寥寥幾句;但陸啟明根據前世的一些知識,大概能推算出,傳送陣是利用相互的陣法聯系,在足夠能量的支撐下,短暫凝結一個細小的“偽空間”,通過主空間固有的空間縫隙穿梭、跳躍,最后借助另一個傳送陣,中轉回歸正常空間。

  正因為提前知道這些,在此時的感知中,形態完全正常的自身以及周圍的圓形空間才更讓陸啟明覺得奇特。畢竟以他的精神力境界,實在很少事物能讓他產生這種無法歸正的錯覺。

  這種奇特不僅僅有陸啟明一人感興趣;聽說道院——也就是中武的主院——還有專門研究傳送陣、空間跳躍方向的修行者。

  然而奇特并不等于好玩。比如現在,大家都被傳送陣的“奇特”折騰得欲哭無淚。

  且回看剛剛的那一幕——

  謝云渡先拎著小太子朝龍安瀾懷里扔了過去,然后回頭負責解決那位老龍丟過來的規則攻擊,一邊向傳送陣范圍疾速后退。

  老白一只老虎談不上什么規避男女之嫌,直接從正面向龍安瀾全力撲身過去。

  陸啟明瞬間躍過這幾人,將煉好的能量丹拍入靈石凹槽,用最快的速度激活了兩個陣法——傳送陣本身以及能量丹中隱藏的冰凍陣法。同時順著老白撲過來的力道,牽住龍安瀾的紅纓槍、將她向后推去。

  陸啟明他們人多勢大,可安瀾公主的赫赫名聲也絕不虛假——她雖然不可抑制地向后倒去,卻迅速飛起一腳將老白踢到謝云渡身上,再借著兩邊扭轉的力道一把抓住了陸啟明的手臂。

  此時陣法已完全激活,下一瞬就要開始傳送,而老白和謝云渡卻一同向陣外飛去——陸啟明顧不得龍安瀾,立刻揪住了老白四處飄飛的尾巴,用力一扯,讓它再飛了回來;謝云渡自然眼疾手快抱住老虎脖子。

  可這一下,陸啟明完全無從著力,被龍安瀾輕而易舉地一手掀倒在地,然后壓上來狠狠給了一拳。

  連龍安瀾自己都毫不避諱,陸啟明更沒什么好說的,當即不再客氣,揪住她領口的甲衣往斜上方一側,用龍安瀾高大的身子擋住了鋪天蓋地砸下來的老白和謝云渡——

  光芒大盛。

  至此,大家都以各種前所未有的奇怪姿勢開始了傳送。

  縱觀世界史,傳送陣這種東西,其實是一個新生事物。所以,各方面性能真的十分不完美;比如,每個孩子第一次使用傳送陣的時候,家長們就會說出無數血淚教訓總結出的至理——坐中央,坐端正…要不然就要像陸啟明他們此時的現狀——完全失去平衡,在球體空間內高速旋轉,四處彈射。

  因為人多且兩方正看不順眼的緣故,陸啟明、謝云渡和龍安瀾才努力忍著不出聲,所以空間中只回蕩著小太子的“啊啊啊啊”和老白的“嗷嗷嗷嗷”。

  這還不算完——

  在陸啟明與龍安瀾又一次“擦肩而過”的時候,龍安瀾快速抓住了他,砰一聲兩個人撞在了一起。

  陸啟明抬手封住了她砸來的一拳,吃驚地望著她。

  龍安瀾面無表情,渾身散發冷氣,那眼神仿佛是在說:“不打,難道閑著?”

  陸啟明的神情則顯然在說:“不閑著,難道還打?”且要打也應該找謝云渡啊——他人呢?陸啟明扭頭一看,謝云渡正拼命地貼在弧型的空間內壁上,極盡所能地遠離了他和龍安瀾;竟還記得保持微笑。

  陸啟明長嘆一口氣。

  一個龍族非要與你打,并不是最無奈的事;最無奈的是——你打不過她。

  這就是陸啟明的感想。

  空間不夠,龍安瀾只能維持人類的模樣。可就算此時的龍安瀾遠非她最強的狀態,近身戰斗也完全不是陸啟明能比的。

  連那邊的謝云渡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默默道:“七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一個化凡了的,怎么能連她都打不過?”龍鳳兩族近身交戰是一樣的強,但怎么到了陸啟明這兒,就只能用規則支撐了呢?

  陸啟明倒能理解謝云渡他們的不解。因為除了他之外,所有化凡的鳳族或龍族,都是小奧義巔峰或以上;而龍安瀾的修為卻仍在小奧義高階,尚未達到化凡的標準——所以按正常來看,陸啟明的年齡和戰斗經驗無論怎么算,都應該比龍安瀾多才對。

  可現在這種情況是——隨便拉一個人過來,都能一眼看出陸啟明的戰斗經驗不是一般的差。

  但陸啟明沒法解釋;他總不能說,他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是鳳族吧?也不能說他沒學過近身戰、更不能說他整個上輩子都沒打過幾次架啊。

  陸啟明暗暗搖頭。僅憑借天賦在中洲還沒問題,到了神域這個級別,果然就要糟——別說這龍族的安瀾公主;就算是那個被他殺了的金鷹,如果不說規則,僅看近身戰斗的話,也算他敗。

  而在龍安瀾心中,陸啟明戰斗如何倒在其次,她最震驚的是:“你化凡之后,怎么可能還有這樣的力量和速度?”

  化凡的一個“凡”字,就表明了強度不會比普通人強太多;可陸啟明完全違背了這個定律。更何況,他一個鳳族,怎么水規則這么強?

  “你這樣的鳳族,絕不可能是無名之輩。”龍安瀾緊緊盯著他的臉,探手去揭他的面具,冷笑道:“都到了這個時候,藏頭露尾有何意義?”

  陸啟明皺眉,下意識用出了前世的擒拿手法擋住了她,旋即心中一驚——

  而龍安瀾竟毫無異色,只平淡道:“看來你與隱宗的人交情不錯。”

  隱宗?陸啟明回想起暮途洞府中韓秉坤的刻字,正是自稱“隱宗”;他又想起幽泉鏡的似曾相識、黑影的丹方,種種,心中沉思。

  “不僅如此…不僅僅是化凡…”隨著時間的推移,龍安瀾愈發覺得不對;陸啟明身上的氣息非常獨特,是她從來沒有遇見過的。她與龍族傳承記憶中的描述一一對應,動作忽然停了下來,與陸啟明拉開了一段距離,神情有些復雜。

  她緩慢而篤定地道:“你剛涅槃不久。”

  陸啟明訝然道:“這也能看出來?”他原本不覺得有什么,但周圍出奇的靜,連謝云渡的神色都不對了起來,陸啟明便知道又有什么神域的常識沒有包括在傳承記憶中了。

  他嘆氣,直接問謝云渡道:“能解釋一下?”

  謝云渡看他半晌,舒出口氣無奈道:“現在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鳳族了…”他搖頭嘆道:“以你們鳳族的德性,若是有族人被逼到涅槃的地步,哪次不是一場驚動天下的報復?但是…”

  但是陸啟明這次,他們卻連一點風聲都不曾聽見;這不是不正常,是根本不可能。

  陸啟明點頭道:“原來如此。”

  就這樣就完了?謝云渡和龍安瀾對視一樣,都有些抓狂。謝云渡好奇得抓耳撓腮,學陸啟明道:“能解釋一下?”

  陸啟明笑笑,簡短道:“他們沒見過我。”他說的是事實,但也帶了些誤導的意味。

  果然,謝云渡等人了然點頭,不好再追問。龍鳳兩族,尤其以龍族最為常見——有一些族人會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在外面留下一些血脈——這些后代卻往往不會得到承認。

  他們卻沒注意,陸啟明用的是“沒見過”,而非“不知道”。

  下一刻,所有人眼前一花再一亮,周圍景象大變。

  野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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