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時暑氣漸起;而今晨微有涼意。
雨輕,沾衣不濕,卻令人心底舒適。族比剛過,人們步子悠閑,走在陸府清幽雅致的小徑上,伴雨乘風,皆自得。
欣賞過了美景,再走數步,眼前豁然開闊——
正是家主的大方園。建筑造景皆莊嚴雄偉,撲面而來盡是氣勢。
走過大方園,建筑體造型轉為沉靜清寂;便是人們的目的地,經義閣。
雖然同為世家,但陸府這一路景致仍引得人們交口稱贊。
林有致不前不后的走著,時而遠眺,在觀景的人群中毫不出奇。她神情亦是同樣的輕松,心中卻暗暗生疑。
這一路,陸府的守衛似與平日無不同,而林有致卻通過他們偶爾遇見時的神態動作、眼神交流,判斷出他們必為一人手下——這很不符合世家中守衛的配置。
同時,這些人每每望向陸行之時,眼神顯露的是絕對的尊敬——這種尊敬甚至比陸玄通更甚——說明這些人皆絕對忠誠于陸行之!
林有致再看陸氏在場者,仍舊不見陸載蹤影;而無意間瞥見陸遠空時,卻發現他的神情動作與之前相比有些微的不自然——更像是“緊張”或“激動”的情緒。
林有致憶起之前陸啟明所言,略作思忖,微笑著向秦悅容姐弟走去。
經義閣是族之重器,但并不藏于地地深山,而就這樣光明正大建在整個陸府的中軸線上,使族人、外人皆能仰望得見。當然,在看不見的地方自有無數龐大復雜的守護陣法日夜運轉,時刻保護著經義閣。
今日,經義閣常年緊閉的門大開著;人們從外面能看到一位黑袍老人盤膝坐在榻上,面容一半在光線下、一半在陰影中。
在場的所有陸族人都遙遙向黑袍老人恭敬行禮,包括陸玄通。
陸玄通也是太上長老,但輩分只比陸行之高了兩輩;而這黑袍老人,就可以說是陸族的老祖之一了。
沒有哪個世家是一帆風順的;黑袍老人就曾親身經歷過三百年多前的那次家族大劫,當時他便已然是大周天了。
那次大劫幾近是滅族之危,黑袍老人雖然沒有隕落,但卻留下了無法根治的暗傷;又有感于上一任經義閣長輩的舍身相救,便決意此生在經義閣守護家族。
這樣的長者,沒有人能不尊敬。
其他世家的人在一段距離外就駐足了,只遙遙看著。陸啟明等三人則在陸玄通的帶領下向經義閣繼續前行。
黑袍老人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分明平和極了,就像一位毫無修為的凡人;而陸啟明三人卻皆有被一眼看透的感覺。
黑袍老人的目光在陸啟明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點頭,卻并未說什么,再次閉上了眼睛。陸玄通知道黑袍老人允了,便對三人道:“你們這便進去吧,好好珍惜這三日。啟明,從你開始吧。”
陸啟明點頭應是,緩步向前走去。
不遠處,其他世家的人三三兩兩聊著。
林有致看著秦悅風的神情,打趣道:“怎么?眼紅啦?”
“可能嗎?”秦悅風哼了一聲,挑眉道:“我秦家可絕不比他們差。”
林有致勾唇一笑,正要說什么,耳邊便猛然爆起一聲巨響,面前猛烈的氣浪直沖過來,還是一旁的秦悅容眼疾手快攬住她的肩膀,才沒讓她被掀倒在地。
林有致卻顧不得這些;她抵著風勉強睜開眼睛,心下咯噔一聲——
只見前方,環繞經義閣的無形陣法驟然激起,血紅色光芒沖天而起!
時間回到一秒之前。
陸啟明在門前略作停頓以示恭敬,再輕輕跨入房中;然而下一刻,他心臟忽然猛烈一跳,警兆乍起——他想要立刻退回來,卻已來不及——
眼前紅光大盛,遍布整座經義閣的陣法瞬間暴起,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道同時向他崩來——
電光火石間,念慈刀瞬間從青玉墜中移到手中,陸啟明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于剎那間斬出星河三連式——
強大的對沖力量在空中炸開,颶風掀起,人景渾沌一片。
陸啟明連退近百米才站定,勉強壓下涌到了咽喉的血腥氣,眼神變了數變,抬頭望向陸玄通。
陸玄通神情大變。
下一刻,陸玄通看出了陸啟明眼中的迷惑與怒意,臉色陰沉。他對面露茫然的另二人道:“赤燭,你進去一試。”
陸赤燭神色不動,微帶警惕地抬腳跨入經義閣——血紅色光芒瞬間消散,陸赤燭安然無恙地進去了。
陸赤燭眉頭一皺,立刻面無表情地重新退了出來。
陸玄通臉色更沉,他又對陸明月道:“你進。”
陸明月若有所思地走進門中——亦無事。他看了眼外面的陸赤燭,略作猶豫,也走了出來。
場中一片寂靜。
陸玄通沉默片刻,身形一晃,眨眼間來到陸啟明身邊。
陸啟明與他坦然對望。
陸玄通抓住陸啟明的手腕,瞬時順著他的脈門檢查了一遍,然后緩緩放開了他的手——陸啟明并沒有被人做手腳。
然而陸玄通還是不能相信,他望向經義閣中閉目養神的黑袍老人,正待要再問,卻見黑袍老人微微搖頭——陣法也沒問題。
陸玄通眼神復雜地望著陸啟明,一時無言。
陸啟明漸有猜測;他環視一圈人們各異的神情,心中微沉。
人們顯然能看出發生了巨大變故;然而這變故究竟是什么,還尚未確定。一時間,人們無聲以眼神交流,各有猜測。
氣氛逐漸詭異起來,卻一直未有人打破僵局。
終于,一個微帶冷意的聲音響起——是陸遠空。
陸遠空的神情肅然,再不見之前的和氣;只聽他一字一頓道:“只有非陸氏族人,才會被陣法攻擊。”
陸玄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終還是嘆了口氣,沒有否認。
無數人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望向陸啟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陸啟明…
他,竟然不是陸族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