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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愿世間諸般歡喜,常伴你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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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昆侖劍閣七十二奇峰之內的浣花池一樣,這十萬逝者陶俑,自帝皇陵建成之日起,至今已存在五百年。只不過五百年前的皇陵,它們尚不曾睜開這般燦若繁星的眼睛。

  它們的蘇醒,前后攏共不過三個月左右的事情。比起浣花池中那幅名聲大噪的洗劍圖,晚是晚了些,但好歹苦心人終不負。

  天機閣首戰,至少沒有埋沒它們十萬兵魔的聲名。

  為此,帝無淚頗感滿意,不枉當初齊集十萬陽魂割舍月影山莊自斷一臂…在羅列兩旁沉寂無聲的兵魔軍陣中,帝無淚映著無數閃閃的妖瞳,抬腳朝皇陵更深處走去。

  帝皇陵的深處,也是十萬兵魔的盡頭。

  贏勾,后卿,旱魃,將臣。

  四具形體猙獰惡煞兇神的兵魔猶如佛門眾生羅漢像巋然不動位列陣首。這其中值得一提的,自然是那尊將臣兵魔。

  天涯渡初次拋頭露面便曇花一現成為絕響,著實始料未及。

  想他費盡心思,不惜暴露帝王盟隱藏的底蘊,到頭來功敗垂成,輸給身份神秘修為通圣的紅衣女…思慮及此,帝無淚不免訝異。沒曾想十年無圣的天下居然臥虎藏龍,還有這般素未聽聞的神引圣人!

  面無神色。

  帝無淚看著那尊渾然無光的兵魔將臣十數息,而后轉過身拾階而上。

  石階不多,只有七步。七步之上是寬闊的點將臺,其位置恰好位于十萬兵魔陣的龍頭陣首。

  點將臺中心有座石亭。

  修葺于帝皇陵陵墓最深處的丈許石亭有個鮮為人知的名字,喚做神鬼亭。融合易術兩字門晦澀學問考究的神鬼亭四周奇門八卦的方位,豎著八面陰幡無風而展。

  那幡叫做離陽。

  神兵榜居位七十的離陽幡曾在十數年前出現過,被月影山莊的月氏兄弟用來集魂,不多不少,八面離陽幡共聚十萬陽魂。

  當然此時此刻,離陽幡已空空無也。

  那些魂魄,盡在兵魔身。

  說起來有些嘲諷,昔年月三人莫相期助紂為虐齊集十萬陽魂,沒想到頭來,卻成為摧毀天機閣罪魁禍首的血刀。

  若是月三人莫相期知曉真相,不知作何感想。

  當然帝無淚不會在意月影山莊漏網之魚的所思所想喜怒哀愁,無論莫相期是否是天機閣血脈延續者。從前不會,今后更不會。

  他所在意的事情,眼下只有一件。

  他站在神鬼亭,聽神哭鬼嚎。

  他閉上雙目,衣袂開始擺列。

  離陽幡劇烈招展,皇陵內陰魂如云。此處加持的百年陣法悄然開啟,然后神鬼亭便猛然下墜。

  并非十八重煉獄,而是萬丈深淵。

  這種下墜沒有持續太長時間,黑暗便遇見了光明。于是帝無淚睜開眼眸,自神鬼亭內信步走出,然后再登石階。

  石階七步,七步之上仍是點將臺,中心處立著七座神龕,面朝七方,圍攏成圓。

  神龕內藏有七部丹書鐵卷。

  這些并非真正的丹書鐵卷,只是外形神似,書卷內空心。

  空心自是為了藏物。

  帝無淚入陵神神秘秘,先經兵魔陣守,后擺疑陣迷魂,可謂慎之又慎。九曲十八彎后方才來到神龕前,如此隱蔽的地方,用來藏物再合適不過。

  他所藏何物?

  ‘混’字神龕造化混元,‘劍’字神龕浣花洗劍,‘兵’字神龕十萬兵魔,‘草’字神龕神農百草。

  得自兩界山重陽的造化混元圖,得自洛長風的浣花洗劍圖,五百年前落入帝御天手中的十萬兵魔圖,以及百花仙種于島內草藥花圃園里的神農百草圖,攏共四部鈞天殘卷…

  帝無淚面北背南,站在‘天’字為名的神龕前,雙手攤開,各自浮現一部古舊書卷。

  一名長生簿,一名河圖洛書。

  不久之前曾有人言,說人書長生簿與地書河圖洛書合而為一,即是天圖,鈞天殘圖里五百年下落不明的煉石補天圖。

  他不信。

  所以他擒了沈天心,引君澤玉自投羅網。

  鈞天七圖除了十年前于江都城外化為山河大地的社稷山河圖之外,已現其六。帝無淚占五,洛長風守一。

忘情川院落屋舍后的那座山崖巔,結束修行軒轅神術的洛長風  拍了拍身上覆雪,站起身來。

  輕輕為老師師兄以及天刀前輩拭去碑上落雪后,便轉身下山。

  因為想起一件事。

  兩界山一戰雖說丟了兩部天圖,卻也不是勞無所獲。至少天機盤失而復得。

  月掛中天,寒風凜然。沿院中幽徑,來到月氏兄妹居住獨立于書院六字門道師別苑的小樓前,洛長風敲了敲門。

  “門沒關。”

  聲音自樓上傳來,洛長風后退數步抬望眼。見月三人醉臥屋角風檐,于是身輕如羽掠了上去。

  緊挨著月三人倚躺,右手枕于腦后。

  望著遠在天邊卻又仿佛近在咫尺的明月,洛長風問道:“她怎么樣了?”

  月三人遞去一壺酒:“好多了。”

  洛長風接過,豪飲數口:“我問的不是傷勢。”

  月三人抹了抹嘴邊:“巧了,我回答的也不是傷勢。”

  洛長風沉思稍許說道:“接下來有何打算?”

  月三人苦笑:“自然是拼命修煉。”

  洛長風說道:“然后?尋帝無淚報仇?”

  月三人從后者手中奪過酒壺,怔了怔說道:“先是月影山莊,后是天機閣,這份仇深似海,必須要有個結果。”

  洛長風沒有說話。

  此情此景,令他想起重陽。

  他忽然覺得有些難受。

  月三人忽而敞笑,拍著洛長風肩膀問道:“什么時候生?”

  洛長風說道:“三個月左右。”

  忽而想起什么,洛長風接著說道:“如果注定要走,就等紅豆分娩后吧,好歹也讓小家伙見見姑叔。”

  月三人笑道:“我與小七如今孑然一身兩袖清風,可沒什么好禮相送。”

  兩人相視而笑。

  洛長風留下天機盤,沒待多久便下樓離去。

  獨剩月三人躺在樓頂,灌了幾通酒,朦朧的眼睛望著月色下漸漸遠去洛長風的背影,忽見夜空流星,三十年里從不信神鬼仙佛的他立掌于胸前,心懷愧疚地為那即將來到人間卻注定無緣得見的侄兒低愿:“誠愿世間諸般歡喜,常伴于你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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