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的小竹樓內,擺開了兩張木制的小桌,陳渤和朱莉以及馬多克斯是一桌,其他人在另一桌。
不是因為身份地位的歧視,只是桌子太小了,按照他自己的習慣,大桌吃飯才最有味道,也最熱鬧。
蘿卜燉牛腩,蝦仁炒不知道啥名的本地青菜,還有一道香煎龍利魚和蔬菜蛋花湯,色香味形俱全,這手藝都是鍛煉出來的,反正家里沒一個能做飯的,就算做了也都難以下咽,有一技傍身走遍天下都不怕。
柬埔寨人吃飯多是手抓,就算貴氣一點也不過是刀叉。筷子那是漢文化圈的專利,雖然兩根小木棍削得有些粗糙,但也勉強能用,這里竹子不缺,但砍竹削筷完全費事不討好,還是折些粗壯點的樹枝就地取材好了。陳渤此刻已經靈活地在盤內飛舞,扒拉著面前的米飯。
“盯著我干什么?吃飯啊。”陳渤停下動作,對直勾勾盯著他的朱莉道。
“我只是在想,你是怎么能把筷子運用的如此出神入化,我夾個菜都好費勁啊。”
“這有何難,聽說有高手還能聽聲辯位夾蒼蠅呢。”陳渤撇撇嘴道,順手夾了塊牛肉放到馬多克斯面前的碟子里,又夾了幾棒菜到朱莉的碗中。
“真的那么神奇嗎?”
“當然是假的,電影里哪有真的,你也做不到勞拉那么暴力不是”你還當真了,四不四傻!
“我還是覺得用刀叉比較舒服一些。”朱莉一邊扒拉著碗里的菜,一邊道,這分明是一個華人小媳婦的模樣,哪還有半分好萊塢性感女神的影子。
“那我就得給你上一堂文化課了,你可知道在4000年前,我國貴族也是用刀叉的,在歐洲是15世紀才開始配叉子,之前都是用隨身攜帶的餐刀加手抓。”
“是嗎?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朱莉開始會心傾聽起來,“那為什么你們改用筷子了呢。”
“因為文明,你端上來一塊帶血的牛肉,還要切,還要叉,多費勁啊,而且也不文雅。還有一個原因是古代的金屬是稀有物資,老百姓窮啊,就用兩根木棍從鍋里夾煮熟的東西,既不怕燙,也不方便。你會發現筷子其實就是手的延伸,像不像大拇指和食指?”
“根據達爾文的進化論來說呢,靈長目首先學會了使用工具,才開始逐漸脫離原始,吃飯也是一樣,先學會了用手,再學會用刀子,后來學會用筷子。在古代貴族都是金銀器皿和象牙筷,套頭還會有精致的雕飾,因為中餐不斷推陳出新,越來越講究,菜品花樣繁多也就脫離了刀叉的束縛,因為筷子就能搞定很多。”陳渤接著道,“你會發現日、韓、越南、新加坡這些地方都是用筷子的。”
“唔,好像是這么個道理,只是中餐太復雜了些。”
“活著還不是為了這張嘴,說到筷子,有個典故可以講給你聽,叫做鴻門宴!”陳渤興致勃勃地將劉備那廝發生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直唬得她一愣一愣的,那可是2200年前發生的事情,這得多遙遠啊。當然熟知這個故事的人,肯定不會覺得跟筷子有半毛錢關系。
“如果說當時的餐桌上是刀叉而不是筷子?會發生什么呢。”陳渤最后說道,“那就沒有鴻門宴啦,一刀戳過去就掛了,也就沒我們漢族什么事了。”
“對哦,看來筷子還真是文明的產物呢,讓你說的我都無法再面對牛排了。”聽了他講的故事,朱莉顯然是非常感興趣。
演講都不在話下,說故事還能差咯?給一副驚堂木立馬給你開說“倉啷啷拔出大寶劍,嘩啦啦馬踏聯營…”當然說了她也聽不懂,讓她對華夏文化感興趣要有意思的多,這就是漢族人的同化作用。
有點像宋朝時的尿性,老子打不過你,但老子有中原文化,遼國雖然兇悍結果不也深受漢文化影響,光TMD興儒道,都整得讓女真人給滅了么。
如果蒙古沒那么急功近利,下一個被同化的就是女真,再下一個就是他們自己了。當然歷史沒有如果,蒙古鐵騎摧毀了中原的農耕文明。至于捧鐵木真臭腳的,大約都是傻逼吧,不同族不同源的異類有什么好顯擺的,砍的祖宗人頭還少嗎?
這是題外話,略感慨下,現在的蒙古族同胞們遠沒以前的戾氣,基本全盤漢化,到草原上聽一曲馬頭琴拉出來的長調,再來支烤全羊,美滋滋地享受。
吃罷晚飯,眾人心滿意足,劉盛他們聽不懂英文,也不知道聊得什么,那本地的保姆更是不解,一個屋內六個人,三種語言,也挺蛋疼。
劉盛在門口安裝了簡易的警戒裝置之后便識趣得到旁邊的竹樓里歇息,深知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的道理。保姆收拾完碗筷之后給馬多克斯洗了個澡也走了,這里也就只剩下了一男一女一個孩子。
推開竹樓的窗戶,后面就是一大片草地,再遠處就是一座小山,還郁郁蔥蔥的山林。
“前幾天,園丁就是在這片草地上被炸傷的,我本想把這里收拾一下種上些花花草草。”朱莉靠在窗邊,幽幽地看著那片被銀色月光灑滿的草地,嘆道。竹樓后拉著一條簡易的繩索,算作警示以隔開雷區。
“別想那些了,等明天他們就會清理干凈,還你一個美麗花園,不過依我看還不如種點蔬菜來的實在。”陳渤這話倒是符合國民的價值觀,甭管走到哪,我都得種點菜,即便是遠赴非洲的援助醫療隊和維和部隊,這簡直是自帶民族天賦,無人能敵。
“嗯,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朱莉的臉龐在月光下還顯得有些羞澀,真是越來越像個小媳婦。“馬多克斯每天都要聽完故事才能睡,你口才那么好,要不你來吧?”
“那我講個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吧,正好我帶著一本連環畫,只不過是中文的。”陳渤便道。
“沒關系,你說得肯定很有趣,我也聽一下。”
朱莉說完就把馬多克斯抱到了他自己獨處的小床上,美國人就這點好,會培養孩子的獨立性,基本從小就分床睡,即使是哺乳期。不過她只是個從未生育過的養母,又哪來的母乳,想到這就不禁瞅了眼朱莉胸前的大峽谷,雖然已經不陌生,但仍然悄悄咽了口唾沫。
陳渤和朱莉分別躺坐在馬多克斯的兩側,攤開一本連環畫,開始柔聲細語地娓娓道來,借助畫冊的內容更容易引起注意。不同于狼來了,灰姑娘等都是源自西方的故事,這個帶有科普性質的幼兒讀物則是土生土長的產物,并且收錄在小學一年級的語文課本之中。
陳渤見狀便繼續開講,又來了個東郭先生和狼,濫竽充數兩個成語典故,這孩子才慢慢垂下了眼瞼。大爺的,再不睡我就只能講禁忌成人版的白雪公主和葫蘆娃了。
朱莉在他的小腦殼上輕輕吻了一下,蓋好毯子之后悄聲地退出了房間。
“我覺得你愈發完美了,不僅是一個理想的伴侶,還會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朱莉的兩手搭在陳渤的肩上,極盡嫵媚的眼神充滿了誘惑。
“我也有不完美的一面,只是你還沒發現。”陳渤的手則放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間,常年堅持鍛煉毫無一絲贅肉,完美的曲線。
“我先去洗澡,你等我下。”朱莉輕輕推開他,便欲轉身走開,但卻被陳渤拉住了手“難道不邀請我嗎?我可以給你講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
“你剛才不是講過了么?”朱莉疑惑道。
“我說的是另一種小蝌蚪。”陳渤咧嘴一笑,雙手一抄來了個公主抱將朱莉直接攬在懷里,而她卻如小兒女一般滿臉羞紅地靠在他的胸前。
有道是小樓昨夜又東風,落花時節又逢君。再醒來時,已是白晝。
待起床吃過保姆做的本地早餐之后,艾麗莎也帶著兩位老兵趕了過來。
“我叫王成。”
“我叫李慶。”
倆位老兵約摸40出頭,臉上帶著歲月刻畫的痕跡,常年在野外打交道,皮膚自然好不到哪去,膚色黝黑而且粗糙,但目光銳利,站姿筆挺,猶如蒼松翠柏,精氣神還是很足的。
“東西都在后面的草地里,我也不知道具體什么型號,能拆的就拆,不能拆的也不要冒著風險去做,安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你們走著進來的,我就不想抬著出去。”陳渤嚴肅地說道。
“保證完成任務,請老板放心。”老兵們依然保持在部隊的作風,就差一個敬禮。只見他們從車上拖下兩個長方型的黑色箱子,打開之后呈現在眼前的有金屬探測儀,探雷針,工兵鉗等裝備。
“怎么沒有防爆服?”見他們排雷的工具都挺專業,但身上的防護卻是一件沒有,陳渤便疑問道。
“遇到T.N.T的高爆雷,再強的防爆服也玩完,那么厚重還影響行動。”老兵王成咧著嘴笑道,“生死有命,就看老天爺收不收了!”
話畢便轉身走向竹樓后面的大片草地,只留下兩道在陽光下毅然的背影。
老兵不死,這是陳渤心里此刻能想到的最應景的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