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林楓感到如此地心慌意亂。[(
還有手足無措。
或許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不是第一次,同樣的感覺,就在不久前似乎他也經歷和感受過。
上次同樣也是安欣沒來學校、生病住院的那一回,他幾次信息和打電話,前者都沒有半點音訊回復。
但那次和這次又有不同。
至少那一次,他打電話給安父安母便得到了具體的消息答復,不像這一次,他打給安父的電話竟然幾次都被對方直接主動地掛斷。
一次、兩次、三次…
當這樣的情況一再出現,哪怕林楓心中再怎樣努力去安慰自己不會有事,他的心情都已經一點一點地慢慢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他不笨。
他只是平時的性格有些粗線條而已。
但這次,他已經無比真切地感受到絕對有什么事生了。
很多東西都一下子被串聯起來。
之前包子的生病住院。
生日那天,在天臺樓頂上的那一個令他措手不及的擁抱。
還有過去那段時間里很多次包子都有些與尋常不同的細微情緒流露…
放在之前,他都不會去多想。
可現在,仿佛所有的事件所有的細節,都如同拼圖碎片般被一點點拼湊在了一起,將要把完整的真相給呈現在眼前。
只是這份“拼圖”似乎始終都還缺了那么一塊,讓他無論如何努力去分析推測,都看不清真相的全貌,仿佛還是隱隱約約地藏匿在一片淡淡迷霧背后,讓人心情焦慮得幾乎難受狂。
四點鐘。
課桌前的林楓放下筆。
他已經完全沒有心思繼續復習了。
深吸一口氣,他拿出手機打開了微信軟件,用力抿住嘴唇,再次給安欣開始信息。
手指在手機全屏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一行行的文字在屏幕上不斷打出——
“包子,到底生什么事了。”
“打給你的電話也沒有接,信息也沒有回,我給叔叔也打電話了也被掛斷。”
“我真的很擔心。”
“是你又生病住院了嗎,嚴重不嚴重?”
“現在我什么情況都不清楚,只能胡思亂想瞎猜,這種感覺很不好。”
“如果真的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訴我。”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告訴我究竟怎么了,看到信息的話,回我一個電話,或者如果真的不想接電話,至少…回我一條微信吧,拜托了。”
長長的一段文字信息打完。
字里行間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心擔憂,語氣中甚至有著幾乎從未從某人身上見到過的低聲下氣的懇請與央求。
然后。
確認,送。
一家三口的出租車上,安靜坐在后排的安欣手機再次“滴”地一聲響了起來。
身旁的安母望過來,坐在前排副駕駛座上的安父同樣目光透過后視鏡不動聲色地朝著安欣打量。
少女抿了抿嘴唇。
不用看手機、她都能夠猜到究竟是誰來的信息。
她也能夠輕易地猜到,此時此刻還在學校班級教室里復習著的某人是怎樣的心情。
怎樣的難過。
因為,那份難過的心情…
現在的她,同樣擁有著五倍、十倍的體會。
“不看一下信息嗎?”
坐在身旁的安母輕聲開口詢問著。
安欣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少女的目光望向了窗外,車流與城市傍晚的風景在飛快往后掠去,拉出一片有些迷蒙的走馬燈般的光影。
如同她腦中不斷往前回溯的思緒。
她還記得大半年前剛剛轉學來到上海時的畫面。
那一天她走進高三七班的教室,一眼便能夠看到某個笨蛋目瞪口呆一臉難以置信震撼看著自己的表情。
那一天在天臺上安慰的擁抱。
那一天住在某人和雪姐家里時、將某人趕出他自己的臥室去睡沙,深夜某人偷偷摸摸溜進房間想要拿枕頭又被自己抓個正著。
那一天的除夕。
絢爛盛放的煙花火樹。
那一天生日,不同的天臺的相同的擁抱。
仿佛一整個城市輝煌夜景都作為陪襯的畫面。
只不過…
一切一切,都已經要成為過去。
從大半年前轉學來到魔都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經知道最終會有這樣一天的結局。
甚至事實上,大半年前的她本就該聽從醫生和父母的勸阻選擇離開,只是因為她舍不得,所以才會苦苦央求著父母、讓自己最后任性一次地爭取到了這半年的時間。
最后可以任性的半年。
到現在,也結束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一直地任性下去,該離開的時候,便該離開。
只是…
坐在后排車窗旁的少女微微低下頭,輕輕地吸著氣:
只是,當這一天來臨,哪怕已經有了提前的心理準備,依舊還是會有一種措手不及的難過。
漂亮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著。
忽然間安欣覺得自己的心臟微微地疼了一下。
然后,酸楚的疼痛感仿佛在一點點如同毒藥般擴散開來、彌漫遍整個身體,疼痛得讓她甚至有些無法呼吸。
“爸、媽。”
“我能不能不走了。”
車內,少女的聲音輕輕響起,帶著難以控制的微微顫抖和哭腔。
不知是什么時候起,她的眼圈已經終于忍不住地紅了起來。
安父安母沉默。
好半晌,當安父終于斟酌好用詞想要開口勸說,后排的少女卻又已經搖了搖頭,努力般對著父母露出一個笑臉:
“沒事了。”
“我隨便說說的,不要擔心。”
“我就是…”
頓了頓,仿佛還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少女輕輕吸著氣抽著鼻子,輕聲開口:
“有一點點難受。”
最后一句話的聲音變得很輕。
少女低下頭,蜷縮起修長纖細的雙腿,將一頭秀埋在了膝蓋里。
肩膀、微微有些抽動和顫抖。
傍晚四點半。
安欣一家三口的出租車已經來到了目的地的機場。
上海第十三高中的高三七班教室里,林楓已經完全放下筆不再復習,整個人埋頭在課桌上一動不動。
身旁的同桌歐陽大氣不敢喘上一下。
楊帆、任柔都時不時目光憂慮地望過來。
隔壁組座位上的唐冰瑤看上去似乎還在低頭專心做著高考真題,但筆尖在題目答卷上已經懸停了許久許久。
一字未寫。
傍晚五點整。
少女和父母已經領好了登機牌,走過安檢。
鈴聲響起,高三七班教室里,完成了一個下午復習任務的同學們都6續起身準備離開。
而這一刻的林楓也深吸一口氣,仿佛終于下定決心,猛地、不顧身后歐陽、楊帆和任柔幾人的著急呼喚,飛快朝著教室外沖去。
“楓子!”
唐冰瑤同樣無比著、急急忙忙地朝著林楓的背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