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塘旁邊的土房內。
“行了,一人喝兩瓶啤的就行了,別再整了,我今兒有點漲肚。”劉衛沖二人招呼了一句后,就彎腰從腳下的方便袋子里拿出兩瓶一斤裝的玉泉方瓶。
“來,咱仨給這倆干了就睡覺。”羅冰旭伸手拿起瓶子后,就低頭啟瓶蓋。
“拉倒吧,兩瓶太多了。”付海成皺眉勸道。
“哎呀我去。”羅冰旭臉色紅潤,撇嘴就回了一句:“哥們,你在這兒只要呆他媽兩周,你就會發現這點酒,仨人都不夠喝的!”
付海成聽到這話后,扭頭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也沒吭聲。
“艸他媽的,這個地方就別說晚上了,哪怕是白天我都見不著人!”羅冰旭啟開瓶蓋后,一邊給二人倒著,一邊皺眉罵道:“以前我就覺得咱國家人太多,你但凡出個門,那干啥都得排隊。但到了這兒我才發現,咱國家也有超低人口密度的地方!方圓三十多公里,連個墳包都沒有,你就是想找鬼嘮嗑,都沒那個條件!”
付海成聽到這話后,心里莫名觸動了一下,因為羅冰旭雖然用著調侃的語氣,但話里卻透著無限心酸。
什么是跑路?
那可不光是紙面上單純的兩個字啊!
說實話,劉衛和羅冰旭現在所處的環境,根本不比監獄好多少!因為他倆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只能在魚塘周圍活動,如果要去縣里買東西,那也是最快速度去,最快速度回。而且倆人身上都帶著槍和子彈,進超市或者其他地方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在門外盯梢,一個人進屋辦事兒。
土房內沒有自來水,只有井水,屋里也沒有電線線路,平時只能靠發電機供電。但由于電力太弱,所以無法支撐“大型家電”的運轉,只能點燈照個亮。
沒有電,沒有水,其實都可以克服,但如果人的身邊沒有人,那種真正能扎到骨子里的寂寞,就很難忍受了。
用劉衛的話來說就是,這也就是騾子和我一塊來了,如果沒有他,我在這兒最多呆三天就得瘋。哪怕不出去二次犯罪,那也得抑郁的自殺了。
所以,跑路根本不像是很多電影和其它藝術作品中表現出的那么簡單,好像是去外地找個哥們,讓人給安排個地方,再遇到個女豬腳,平時喝個小酒,談個戀愛,然后就展開沒羞沒臊的新生活了!
這些故事,都是美好的愿望!而現實中,隨著科技一點一點的進步,那么人能找到的自由空間,其實就越來越小了!
馮繼祖跑路時,首選是工地,最沒辦法的時候,你就是給他一個長年下煤礦的活兒,一天50塊錢,他都能干!
為啥啊?
因為他沒地兒敢去!
而現在劉衛和羅冰旭也一樣,與所有混子并無區別,有輝煌時的風光無限,就有落魄時常人難以忍受的磨難!
這是宿命,混子的宿命…
“唉,我倆現在的作息時間非常規律!”劉衛大口悶了一口白酒,隨即眨著有些木訥的眼神沖付海成說道:“周一至周五,早上按時起來看網絡小說,晚上吃飯的時候一人干半斤白酒,然后睡覺!周六周日上午去縣里買東西,下午去釣個魚,這他媽就算雙休了!”
“…小衛,騾子,你倆后悔開槍打曾國民和王三寶了嗎?!”付海成突然問了一句。
劉衛和羅冰旭聽到這話沉默了,與當初咬牙堅持要崩死曾國民和王三寶的態度截然相反了。是的,他們不那么堅定了!但這并不代表他倆慫了,心里怕曾國民了,而是可能他們在心里思考,思考著自己因為某些江湖臉面,一時的意氣之爭,就損失自己的自由,是否絕對值得…
“我后悔了,后悔他媽的貪財了。”付海成靜等了一會后,突然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隨即端起酒杯招呼道:“來,喝一個!”
“來,干了!”
“叮!”
三人舉杯后,仰脖一飲而盡。
“啊!”
劉衛辛辣無比的嘴,使勁兒往里抽了口氣,隨后一邊給付海成倒酒,一邊輕聲說道:“海成啊,我不跟你撒謊,也不跟你說整那些虛的,咱就說句現實點的話!今天如果是別人給我打電話,要上我這兒來避禍,那我絕對不會答應!因為我和騾子現在的狀況都是自身難保!但你海成不一樣,因為你對我和騾子夠意思!”
付海成聽到這話一愣,隨即嘴角抽動:“你說啥…!”
“你聽我說!”劉衛打斷剛要說話的付海成,隨即端著酒杯補充道:“其一,不管怎么說,封山鎮一把事兒,你讓我和騾子都掙到錢了,所以,我們得謝謝你!其二,前段時間曾強給你抓到派出所的事兒,英姬在電話里都一字不落的跟我說了!哥們,手指蓋都讓人拔下去了,但你沒吐我和騾子一個字的信息,這事兒你讓我無話可說!”
付海成看著滿嘴酒氣的劉衛,眼神動容,一聲不吭。
“哥們,啥也不說了!”羅冰旭也舉起杯插了一句:“我這人不太會說話,但啥事兒心里都有數!以后咱就當親哥們處,等我北哥回家,我讓他先幫你運作運作你的事兒!”
“說這些干啥…!”付海成眼圈有些發紅的說道:“這些真都不算什么事兒,以后…以后咱就好好處,有些話不用說。”
“對,不說這些了!”羅冰旭笑著招呼道:“來,喝酒!你他媽過來了,我倆確實高興!這仨人在一塊,咋地也比倆人有意思。”
“哈哈,對,起碼沒事兒能打個撲克啥的。”
“來,我敬你!”
“慢點喝!”
燈光下,三人推杯換盞,一直折騰到了后半夜兩點多后,劉衛就有些堅持不住了。隨即他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喊道:“歇了吧,明天再戰,我他媽實在挺不住了,困了。”
“還喝不?”羅冰旭酒量很好,所以此刻狀態還有點興奮的沖付海成問道。
“差不多得了,睡了吧,愿意喝明天在喝吧。”付海成勸道。
“那行吧,收拾收拾睡覺吧。”
“你先躺著吧,我收拾收拾桌子!”
“收拾啥啊,你就放那兒吧,明兒一早再說!”羅冰旭搖搖晃晃的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隨后指著靠近門口的一張床說道:“你就睡那兒吧,被褥在床底下,都是今天我和小衛給你新買的!”
付海成坐在椅子上,聽著羅冰旭的話,雙眼看著他的背影,眉頭輕皺,鋼牙緊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