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火圣山主峰朱雀峰,靈英天洞之中,兩道身影似乎已然站了很久。{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紅鸞宮主深深嘆了口氣,秀眉緊縮,慨然道:“唉!都八年了,情況反而愈來愈糟糕,也不知道老祖說的有沒有道理。”
她的身旁,是一個身穿火紅長裙的年輕女子,生的俏皮可愛,古靈精怪,但此刻也是滿臉愁緒,嘆聲道:“最開始過來的時候,輕靈姐姐還能說上兩句話,一年之后陷入沉睡,到后來愈發嚴重,連命數也開始消亡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禁朝前方看去,前方空中,赫然躺著一個身穿鵝黃色長裙的嬌小女孩。眉如細柳,睫毛密長,臉色蒼白如紙,身材纖細,正睡得極為安詳。
她依舊是當年模樣,卻沒了當年朝氣。
八年不長不短,時光未曾磨去她的容顏,但卻磨去了她的生命。
她已然只剩最后一絲命數,最后一絲牽掛。
懸在空中,只因她剩下是澎湃的巖漿,血紅的熱浪翻卷,熱氣蒸騰而上,產生一股可怕的力量,將她的身體撐起。
紅鸞宮主和火離兒已然撐起了元氣罩,可想而知,這里的溫度到底是有多高。
而也就是這股可怕的溫度,才能勉強維持她的生命,才能讓她繼續活下去。
只是這種活,與死并無區別。
紅鸞宮主搖了搖頭,道:“恐怕撐不住了,這最后一點命數已然維持了一年,若不是有那一股執念,恐怕早已沒了。”
火離兒急道:“那到底要不要她見辜雀?她若是見到,必然是要死了。”
紅鸞宮主沉默頃刻,嘆聲道:“看命運吧,他們若真的有緣,一切便有轉機。”
火離兒輕輕道:“可是這一次火海驚變,炎獸登陸,我擔心輕靈姐姐撐不住啊!”
紅鸞宮主轉身,朝洞外看去,只見天地血紅,熱浪一片,緩緩道:“辜雀在四月之前,已到黃州,攪動風云已久,他不會不管這邊的。”
火離兒道:“可是他管得了嗎?這一次火海劇變,可不是以前那般”
紅鸞宮主大步走出,沉聲道:“他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這一次離火圣宮能不能撐住,或許也只有看他了。”
火離兒看著紅鸞宮主的背影,又看向那懸在天空中,似乎眉頭微皺,略帶痛苦的身影,不禁幽幽一嘆。
她從來樂觀開朗,但這一次卻也忍不住嘆氣了。
只因只有她和師尊才知道,這一次火海驚變,到底會到達什么樣的程度。
狂風呼嘯,天地似乎都在嗚咽,黃沙漫卷,四方朦朧一片。
辜雀四人極速而行,破風破空,迎著黃沙極速朝前,足足趕了四天的路,才看到前方荒原的盡頭,那橫亙了整個大地的山脈。
黃州地勢平坦,大多為荒原荒漠,幾乎沒有形成山脈。但前方那一座山脈,卻綿延萬里,高達千丈,巍峨雄奇,壯闊浩然,輪廓起伏,像是一條橫在大地之上的巨龍,給人以無限的壓力。
其上寸草不生,寸木不長,赫然是光禿禿的巖石黃土,被大雨沖刷而出的溝壑密密麻麻,令這座上顯得蒼涼古老,氣勢磅礴,帶著一股隱隱的悲壯。
辜雀停了下來,四人都停了下來。
都看著那巍峨蒼涼的山脈,心頭不自禁涌出一股崇敬之感,仿佛這其中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浩蕩意志,讓人想要臣服。
冷缺喘著粗氣,不禁道:“這到底是什么山?”
黃尚和黃銀紗對視一眼,卻不說話,只是對著這巍峨的山脈,深深鞠躬而下,久久不起。
黃尚眼神有些迷惘,喃喃道:“這是我黃州境內最大的一座山脈,拔地千丈,綿延萬里,厚達十余里,是我黃州最神圣的山脈之一。”
黃銀紗輕輕道:“這里原本也是一片荒漠,但無數年積累,風沙掩埋,這才成就了這五行山。”
“走吧!”
黃尚嘆了口氣,直直朝前而去,辜雀和冷缺對視一眼,緊隨其后。
愈發靠近山脈,便愈發能感受到這股蒼涼大氣的意志,像是其中隱藏著一個個強大的英魂,正冷漠的看著天地眾生。
千丈高山,綿延萬里,等到真正靠近,辜雀才看到其上竟然修建這一個個大型的廣場、城樓、兵庫和房屋。
這哪里是一座山,分明是一座可怕的軍事基地。
如此大的規模,如此可怕的工事,也不知道需要修建多少年。
像是知道辜雀心頭所想,黃尚緩緩道:“這五行之山,每一天都在增長,每一天都在修建,到現在已然快一萬年了。”
聽到此話,冷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駭然道:“我的乖乖,一萬年吶!”
黃銀紗淡笑道:“這里面,至少埋著上億尸骨。”
“什么?”
冷缺勃然變色,不禁驚吼出聲道:“上億尸骨?”
黃尚道:“一萬年前,五海入侵大陸,火海巖漿滔滔不絕,我黃州大軍兩千萬聚集在此,和火海炎獸決一死戰。苦戰七十三天零一夜,無人生還,浩然殉國。”
辜雀身影一震,不禁握住了拳頭。
黃銀紗道:“兩千萬大軍壯烈赴死,徹底點燃了黃州男兒的怒火,半年之內,黃州大地又有兩億多平民聚集過來,與炎獸肉搏,飛蛾撲火,壯烈犧牲。”
冷缺和辜雀已然說不出話來,只覺全身的血液的將要凝固,兩億多生命啊!這是何等的數目,但就這樣沒了,全部死在了這里。
到底是多么慘烈的大戰,才會釀成如此可怕的后果?
尸骨堆積成山,血液流淌成河,用在這里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時常聽說萬年前五行之海與神魔大陸之戰,但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慘烈到了這種程度。
黃尚慨然道:“那是一場滔天浩劫,神魔大陸所有修者都參與了戰斗,幾乎全部隕落,單單是我黃州,便隕落了四十多位神階和十一位神君,甚至連兩位天人之境的老祖都死了。”
冷缺喘著粗氣道:“像我這樣的命劫之境,豈不是連浪花都激不起來?”
黃尚道:“僅僅是第一年,我黃州便出動了九百多萬的軍隊,但幾乎全部都死了。后來神君出世,天人降臨,與五行之海的高手驚戰虛空,整個神魔大陸以上的虛空都化作了黑洞,天地黑了整整十五天。”
辜雀深深吸了口氣,不禁搖頭道:“驚世大戰啊!難怪大戰之后要成立震旦界,建立那么多規則,原來是那一戰損失的人太多了。”
“不錯。”
黃尚道:“據不完全統計,大戰過后,神魔大陸的修者只剩下一成半,普通百姓,也只剩下了六成。整個大陸縞素三年,各地立碑立冢,而我黃州英雄的尸體,便堆積成了這五行山。”
說到這里,他又笑了起來,搖頭道:“如果不是地州驚變,韓絕塵在巨鹿山忽然以劍問天,打破蒼穹,成就無上不朽,以自身大道取代天地大道,改變時空,力鎮壓五海否則,恐怕大陸真的就淪陷了。”
辜雀心頭也不禁一陣發熱,打破蒼穹,成就無上不朽,以自身大道取代天地大道,改變時空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這是何等豪情啊!
黃銀紗道:“但這么多年來,火海一直驚鬧不朽,我黃州也一直在死人,但它們無論如何,也邁不過這五行之山。因為這是我祖先的尸骨,容不得五海踐踏。”
黃尚道:“哪怕是死,我們也會死在這五行山上。所以在這里建造工事,并非對先祖不敬,而是在傳承他們的意志。”
穩穩落在黃土之上,辜雀不得不承認,這股意志實在太可怕。
黃州貧瘠,資源匱乏,多災多難,又有火海侵襲,或許正是因為這一股意志,才能讓他們延續到今天。
心頭很沉重,傳奇的故事雖然令人熱血沸騰,但傳奇,往往都伴隨著尸骨和死亡。
南方天空血紅一片,也不知道這一次,又將埋下多少尸骨。
辜雀不禁回頭,看向了身后那寂寥的大地。
大地的盡頭,應當有人。
那是徐徐而來的黃州百姓,似乎這里,才是他們真正的歸宿。
一代又一代人犧牲,一輩又一輩赴死,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的勇氣才能換來真正的和平。
辜雀死死咬牙。
或許在幾年之前,自己絕不會有任何觸動,因為那時候的自己,根本就把自己當做一個外人,一個地球人。
但現在,他卻是心緒難平。
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然把神魔大陸當成了家鄉,當成了自己的土地。
或許這片土地上有自己愛的人,或許自己在這片土地上,得到了太多饋贈。
習慣,就會不舍。
自己和神魔大陸,又僅僅是不舍?
心懷天下,此為刀道,也為心道。
他忽然有一種想法,一種在大多數人看來,極不成熟、極為幼稚的想法——和平。
他想要為這片大陸,爭取和平。
這個想法之所以幼稚,是因為無人可以做到。
但自己已立無上志,當證無上道,這和平之道,又是不是無上之道呢?
辜雀低頭,看著腳下的黃土,不言,不語。
人總是在成長,沒有人生下來就有宏圖大志。
回首往事,辜雀這才發現,自己已然變了很多。
但這種變化,讓他全身熱血沸騰!
他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的熱量,抬起頭,看向南方。
南方,火海炎獸似乎已然襲來。
那火光,似乎映紅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