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梅看了四周一圈,終于發現沒有冰洛的蹤影,忍不住問了出來。
而辜雀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一片,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冰梅眉頭皺了起來,不禁道:“說話啊!冰洛師姐呢?她跟你可是形影不離的,怎么會不跟你一起回來?”
辜雀心中一痛,苦澀一笑,道:“我、她說她沒有臉面回來,我讓她待在神州了。”
“沒有臉面?”
冰梅重重出了口氣,咬牙道:“什么叫沒有臉面?這神女宮她隨時都可以回來!雖說被宮主趕出了神宮,但我神女宮姐妹的心中只有一個圣女,其他人,我們可都不認。”
辜雀看了看身后,輕輕嘆了一聲,勉強笑道:“師姐,我們上山吧!”
冰梅疑惑地看了辜雀一眼,點了點頭,兩人一路進山。
雪峰高陡險峻,小路急窄兜轉,寒風料峭刺骨,沿著崖壁直行而上,滿眼皆是皚皚白雪。而峭壁筆直,厚雪難積,常年受寒迎風,歲月如刀之下,已是青而發黑。
大雪圣山的壯美遠不于此,朝天而望,只見孤峰傲絕,如云三尺,如劍上刺,縹緲難見其頂,唯有胸中蕩意。
四周壁立千仞,狂風于峽谷之中嗚咽,飄雪落下不知其蹤,深邃無盡,令人背脊發寒。
“梅花開了。”
辜雀忽然出聲,眼中盡是迷惘之色,只見小路冰梯之旁,兩側巖壁之上,亂石凸出,那一株株寒梅傲然而立,紅得動人心魄。
那是冰洛種的花。
當年曾觀千山冰林梅花,喜不自禁,便隨意說了一句,要是大雪圣山也有梅花便好了。
于是冰洛就當了真,移植了很多梅花過來,但沒過多久,她便死了。
想不到過了這么久,已經四年多了,卻竟然真的開了。
而且,開得如此艷麗。
冰梅笑道:“是啊!冰洛師姐看到一定會很高興,下次你一定要把她帶回來。”
辜雀愣了好久,才緩緩道:“下一次,我一定把她帶回來。”
“對了小辜雀,你這一次回來是有什么事嗎?”冰梅終于問道。
辜雀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著,忽然道:“我不得不回來。”
“嗯?”
辜雀道:“神族太子軒轅辰,率八千云騎,八大天宮供奉,追殺我整整八萬里,我已然無路可逃了。”
“什么?”
冰梅臉色一變,不禁驚道:“軒轅辰?到底怎么回事,小辜雀你說清楚。”
辜雀在猶豫。
只因他實在不想騙冰梅這個好姐姐,但形勢如此,他卻又不敢說出實情。
唯有苦笑道:“我崛起太快,得罪了太多人,軒轅辰眼中已然容不下我了,我若再活下去,天下第一青年的位置,恐怕要變了。”
“天下第一?”冰梅頓時瞪大了眼,仔仔細細打量了辜雀一番,駭然道:“我的天,小辜雀!你、你竟然寂滅巔峰了!”
說到這里,她有看向辜雀的眼睛,只見其中金芒偶射,黑光縱橫,仿佛蘊含著無法形容的深沉。
她震驚道:“你、你......這才四年多啊!你的變化怎么這么大?這難道都是冰洛師姐教你的?”
辜雀緩緩道:“沒有冰洛,自然沒有我的今天。”
“軒轅辰到哪兒了?”
“最多兩刻鐘,可至神女宮。八大供奉,其中六位輪回,兩位命劫,除此之外,
還有一個天機大師。”
冰梅臉色陰沉,冷冷道:“小辜雀你別怕!我們這就去見宮主,我神女宮雖然獨立于世外,但也不是誰想惹便惹的。”
她一把拉起辜雀,猛然朝前跑去。
辜雀悶哼一聲,身影頓時縮了起來,額頭已有了冷汗。
冰梅不禁一怔,急道:“你、你受傷了?”
辜雀臉色有些慘白,嘴唇發干,勉強笑道:“沒事,傷并不重。”
冰梅右手一揮,一道元氣頓時灌注進辜雀的身體,臉色頓時就變了,瞪大了眼,顫聲道:“小辜雀,你是怎么走到神女宮來的?你、你的經脈都被元氣肆虐成什么樣了!這還叫傷得不重?”
澎湃的元氣涌入經脈,辜雀不禁伸直了背脊,體內劇痛難忍,死死咬牙,嘴唇都不禁顫抖了起來。
他沒有說一句話,但額頭上的汗水卻無法止住,顆顆滴下。
“好狂暴的元氣!我竟然都無法祛除!”
冰梅收回手掌,不禁駭然出聲。
“沒事,走吧!”
辜雀一笑,咬著牙大步朝上走去,身影快到極致。
冰梅看著辜雀消瘦的背影,不禁有些發愣,四年未見,小辜雀好像變了很多。
變得自己都不認識了,也沒有以前可愛了。
他的眉眼之間,似乎總有一股無法形容的悲意。
她晃了晃頭,連忙追了上去。
兜兜轉轉繞過冰崖,繞過雪峰,只見白云激蕩,霧鎖寒空,一座座縹緲的冰宮已然映入眼簾之中。
那是橫亙在絕崖之頂的建筑群,皆由萬年寒冰勾雕而成,堅硬如鐵,通透如玉,千古不化。勾檐冰瓦,閣樓婉約,仙氣氤氳,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淡淡的光輝,像是月亮上的廣寒宮,是那么的美輪美奐。
冰雁走在了前頭,打開護宮陣法,把辜雀一步一步帶了進去。
辜雀走得并不快,只因胸口劇痛難忍,每一步走出,都發出撕裂般的疼痛。
或許,是因為深受重傷吧!
但為何,腦中卻總是那個縹緲的白衣女子?
四年來,自己如今已然不是天天想起冰洛了,也遠未有之前那般依戀,那般痛不欲生。
只是當真正看到這神女宮的冰宮時,那一幕幕畫面卻揮之不去。
那神女宮的大門是那么威嚴莊重,那么寒意逼人,但當年自己卻和冰洛過得好開心。
那些塵封在心底深處的痛苦和幸福都涌了上來,那無法言說的溫暖與遺憾縈繞著他,一時之間,神情已然恍惚,思想不知何處。
“哎辜雀,你快過來,那云又變了哎!像是馬。”
“可是馬是什么樣子的我也沒見過,有時候真的覺得光看書是不夠的呢!”
“你別總是愁眉苦臉啦!笑一笑嘛!”
“你說,我們就這么走了,師妹們會想我們的吧?”
“好舍不得離開這里,但又不能不走,為什么老天要我們做這樣的選擇呢?”
一聲聲熟悉的話語傳入腦中,溫暖了心窩,溫暖千山暮雪,溫暖了寒空皓月。
那蒼白臉又映入眼簾,似乎如當年一般,清澈,干凈,單純,沒有一絲塵垢。
自己總是會看著她,一看就是很久。
“小辜雀?”
一個疑惑的聲音傳入耳中,忽然寒風凜冽,氣溫驟降,辜雀頓時恢復清醒,晃了晃頭。
冰梅皺眉道:“小辜雀,你怎么了?”
辜雀搖頭笑道:“沒事啊!”
“可是你的眼睛......”
辜雀連忙抹去眼睛的淚水,用力眨了眨眼,大笑道:“哈哈!這風吹得,雪沙都進了眼睛了。”
冰梅有些奇怪的看著她,緩緩點了點頭,道:“走吧!我們見宮主去。”
辜雀連忙跟上,這里的每一個角落自己都很熟悉,熟悉到令人心痛。
只是往事,可堪回首?
如夢似幻,不可觸摸。
人如清江水,畢竟東流去。
辜雀行尸走肉般又來到了這冰冷的大殿,四周冰柱崢嶸,刻著符文滿滿,古老而滄桑。地板明亮,可照人影,但卻并不濕滑,反而干燥。
這是自己第三次來這個地方。
第一次是五年多前穿越而來,在此審問商議,決定是否滅除自己,那一次,冰洛救了自己。
第二次是四年多前,自己與冰洛之事曝光,同樣是等待審判,但依舊是冰洛保下自己。
這一次,冰洛不在,又將如何呢?
辜雀的心中沒有忐忑,當他看到冰座之上那張冷漠的臉時,他忽然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知道是什么感覺,只是覺得人生在世,似乎所有的東西都已然變得沒有了意義,甚至生與死。
他知道自己的狀態很不好,不該有這種消極的想法,但卻是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辜雀,你不會不知道,神女宮不容許男人進吧?”
聲音冷漠,不含一絲感情,但辜雀早已習慣。
神女宮的宮主叫碧水仙子,名字倒是足夠溫婉,但誰都知道她的嚴苛與威嚴。
辜雀抬起頭來,看著她滿臉皺紋的臉和冰冷的眼睛,還未說話,只見大廳兩側忽然走出一個個身穿白衣的老嫗,皆橫眉冷對看著自己,然后坐在兩側的冰座之上。
于是又形成了這種格局,這種審問犯人一般的格局,如當年一般,堂上是官員,兩側是士兵,而自己當然就是犯人。
辜雀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緩緩道:“知道。”
碧水仙子冷冷道:“既然知道神女宮不容許男人進入,那你為何還敢進來?莫不是想死?”
辜雀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因他無可選擇,要么上來,要么就死!
而他心中也有期冀,自己畢竟在神女宮生活過一年,畢竟是冰洛的丈夫,畢竟是神女宮的女婿。
他認為,自己上來,雖然不受歡迎,但總不至于死。
但現在看來,自己還真是賤,總是容易自作多情。
或許還是年輕吧!年輕,難免把一些事看得比較美好樂觀。
辜雀緩緩道:“我不想死,我上來,是別無選擇。”
碧水仙子雙眼一瞇,眼中寒芒一閃,森然道:“別無選擇?我當然知道!軒轅辰已然到了雪山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