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來,溫去病花費偌大力氣,為司徒打造救世方舟,未嘗沒有這方面的考量,但這個最后手段終歸無用,隨著方舟內的人道子民瞬息歸無,司徒的力量再一次劇烈波動,反噬沖擊,充盈血脈,就要破體而出,司徒的氣息一下衰弱,從八重天階向下直落,眼就要跌破萬古。
驀地,一道豪光沖天而起,一朵祥云遮天蔽日,跟著一點點金色落下,灑在司徒身上。
雨滴沾身,司徒體內所有的痛楚迅速消失,原本要暴走離體的眾生之力也隨之平復,重新歸納己身,正在跌落的氣息陡然逆轉,重回天階八重。
司徒大出意料,愿力崩潰一旦發生,就無可挽救,對所有的人道、神道之主來說,這就是身殞道消的絕境,可自己此刻…所發生的情況,如果讓那些神皇、佛皇見了,估計都會氣得從墳墓里爬出來,連棺材蓋都壓不住了。
…仁道神通,果然不可思議…
…難怪以仁道行人道,為諸天所忌,這確實等若作弊開掛,連根本動搖的反噬,都能夠全身而退,分毫不損,只要仁心不破,天階九重簡直手到擒來…
司徒心中感慨,頭上的祥云消散,滿身的雨珠隨之蒸騰,化作飄渺的白霧,籠罩全身,身后素色長河隨之顯現,旋繞著仁道之主,不斷沖刷。
長河隱去,霧氣消散,萬載光陰逆轉,顯露出來的人影再非成熟嫵媚,威嚴性感的女帝,剎那年輕了十歲,化作一名滿身正氣,二十四五歲,鳳目朱唇,長發垂腰,身姿婀娜,英氣和艷麗同在的女子。
人道成空,方舟歸無,一切在九龍塔內的過往,都成為云夢一場,萬載歲月如煙消散,盡成虛幻,逝去的時光歸還,連帶讓肉身也發生改變。
仁道加持,司徒的萬古神識足以洞徹一界,無需明鏡也能清自己現在的模樣,當下著實吃驚,但感到自己的樣子變得年輕,重回青春,心里也是一陣陣暗自歡喜。
…還能這樣?還原的話不是該回到進塔之前嗎,為什么只做了一半?
困惑閃過,司徒啞然失笑,隨即拋之腦后,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周邊,注意到妖都大地上的其他動靜。
“來,這趟撈不到其他好處了…”
立于空曠荒涼的妖都大地之上,司徒誨人抬頭,遙猶自綻放祥光,持續吐出外來物的九龍塔,搖頭輕嘆。
九龍塔顯現出如此神能,不難想像,稍后妖都定會成為幾位永恒者的戰場,一場激戰已迫在眉睫,一旦戰起來,怕是連萬古都無處容身,更別想做壁上觀。
憑自己當前的實力,想在這亂局中撈好處,不啻火中取栗。人生在世,力爭上游,固然要有拚死求一線的決絕,不惜性命,但也要有審時度勢的眼光,在風險過高的險局,不去淌那渾水。
這一趟九龍塔之行,已經得到機緣,彌補道基,有足夠的收獲,司徒誨人打定主意,見好就收,就要先行離開,卻被同伴打斷。
“呃,嘔~~~~~~”
重生的尸軀,將九龍塔賜予的生機吸收殆盡,由死轉生,經脈血肉自發運轉的同時,卻與秋艷紅的元神產生隔閡,落在地上,似乎生出什么問題,止不住的嘔吐起來。
“怎么回事?”
司徒誨人轉身皺眉,向不住嘔吐的秋艷紅,若有所思,“死者復生,開萬古未有之奇,但史無前例之事,該不會…有什么后遺癥?”
說到這里,司徒誨人猛地驚醒,九龍塔執掌創始、生命之類的大道,剛剛那一瞬又堪比永恒,連死尸都能轉活,但這神通到底有多廣大?能夠復活死者到怎樣一個地步?活過來的究竟是單純肉體,還是那個早該逝去的人?
“你情況怎樣?這具身體里,是否有其他意識出現?”
秋艷紅早有懷疑,此時被司徒誨人當頭一問,神識內探,只覺得體內果有另一個生命存在的痕跡,當下驚疑不定,卻不敢答話,只是搖頭。
司徒誨人見狀,暫時放心下來,準備先離開這處險地,再謀后計,卻陡覺警兆,連忙轉身,魔意和刀氣洶涌而出,擋住浩蕩而來的人道之力,與瞬移出現在面前的明艷女子對上。
上次相見,不過是數月之前,司徒尚且有幾分青澀,如今卻仿佛歷經滄桑,徹底長開,成熟明艷,和司徒誨人成婚時見的那道身影,依稀就有幾分相似,司徒誨人一下愣然,卻不假思索,冷然出刀。
以劍為刀,玄天劍上,七彩虹光流轉,刀氣滾滾而出,宛如長河奔流不息,永不回頭,其中既藏光陰神通,所過之處天地盡老,亦藏萬物成空的毀滅之意。
“一上來,連請安都沒有,直接就出刀?”司徒誨人冷笑道:“這就是司徒家的好女兒?你就是這樣回報自己親爹的養育之恩?”
“…正是!”
面對父親的質問,司徒似乎沒有了辯駁與解釋的心力,懶得多言,直接一句肯定,跟著就是一刀,浩瀚人道之力涌動,化作一條條真龍,呼風喚雨,逆流而上。
八重萬古之力對撞,毀滅萬物的長河、自強不息的愿力相抵,化作震顫天地、破碎空間的爆炸。對拚之下,司徒誨人連退數步,消弭沖擊,勝了半招,卻殊無喜意,駭然望向只不過多退了半步的女兒,驚道:“怎么可能!”
自己苦心孤詣,布局數十年,又在佛魔之間兩邊搖擺,好處均沾,才成功得證萬古,又在九龍塔中得到天大機緣,彌補道基,省去不知道多少年的苦修,沖上八重天階,這樣的機遇,諸天史上,萬古以來,恐怕也不多見。
卻怎料,不久之前還只是大能的女兒,短短時日未見,竟然證了萬古,還升上八重,追上了自己,這…這是命運怎樣荒謬的一個嘲諷?
誠然,這丫頭的形貌發生變化,不難料想她在九龍塔中也獲得了機緣,可大家得到的機緣都一樣,憑什么她平步青云,一下追平了自己?
司徒誨人的腦海,滿滿是“豈有此理”四字,著女兒重組攻勢,揮刀再次斬來,他怒極喝問,“就算人道之法,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提升若此!你怎么做到的?”
腦中閃現這萬年以來,自己是如何維持修練,將一身力量與刀藝打磨至爐火純青,司徒冷冷一笑,“…大概,是因為我修練的時間比較久吧。”
“荒謬!”
不明語中玄機,聽了女兒的話,司徒誨人腦里出現的,只是女兒打一步一腳印,刻苦練刀的笨拙模樣,難道就只憑這樣,便可后來居上,一舉追平自己?
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一派胡言!黃口兒,休想欺我!”司徒誨人一刀三王斬,牽動法則,斷空而發,“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父女之間,一早已沒了信任,說的每個字都是謊言,爹爹又何必問我?”
司徒同樣一式回擊,“既然大家都流著司徒家的血,注定親子相殘,那就直接用刀來說話吧!”
久違的父女對話,已經完全變了調,司徒的三王斬,一出手便提升為三尊誅仙斬,三道所向披靡的刀氣卷出,兩道攻向司徒誨人,另一道卻指向秋艷紅,既是除惡務盡,也要自己父親會否分心去救助同志。
“不知死活!”
司徒誨人怒喝一聲,身后現出三首六臂,象征毀滅墮落的魔佛之相,揮動玄天劍變招,破滅天地的一心斷斬出,將襲來的兩道刀氣長河攻破,夾帶洶涌的魔意,直襲司徒,跟著就要揮劍,攔截攻往秋艷紅的那一道,卻是慢了一步。
面對洶涌而來的八重之力,秋艷紅面色大變,勉強控制住軀殼,就要逃走,就見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影,從天而降,隨手擊碎浩蕩長河,踏前一步,與司徒誨人合圍仁道之主。
“哈哈哈哈~~~~”
四米高的巨影大笑出聲,渾厚的聲音震天動地,正在交戰的父女一起停手,向突然出現的牛頭巨漢,雙方都有些莫名其妙,齊齊露出戒備的神色。
“我族最講恩義,投靠魔族的子,我們在塔中欠了你的人情,現在就還給你!”
牛魔王攤手解釋,再不多言,法相一現,身后陡出撐天白牛,一記重拳擊出,山岳傾倒,星辰墜地,九重萬古之力,挾著不可阻擋的氣勢洶涌而出,襲向司徒。
“黃口娃兒,連自己親爹都打,俺老牛不過去,吃我一擊!”
…仁道之主,諸天忌憚,更是妖族的眼中釘,只要逮著機會,肯定要除之而后快,絕不允許萬界當中,再出現第二個初始人皇,威脅妖族的生存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