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是這個索價,幽髓的第一反應就是勃然大怒。事涉核心功法,不管在哪一界,類似的東西,都會被看成重中之重,它成道多年,但這套心法卻連最親近的弟子也沒有傳授,現在巨骨幫的小子一開口就索討傳承,這如何能夠不怒?若不是兩方正在謀求交易,自己直接就一掌殺了。
“尊者何必如此動怒?功法傳承雖然十分寶貴,但難道這世間就沒什么東西比功法更重要?”溫去病笑道:“比如說,尊者的性命?”
幽髓聞言怒極反笑,“小輩,你這是在要脅我?你不過戰平我的假身,就真以為自己足以匹敵大能了?”
溫去病卻搖頭,“不敢當,不敢當,我只是想說,對大部分種族來說,命肯定比功法要重要,但命對我們鬼族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嗎?生既何歡,死亦何哀?比起錢來說,命很重要嗎?哪個鬼族不為了錢賣命?”
又說到錢,頭慍怒半消,認可了溫去病話語中的道理,卻也漸漸糊涂起來,不明白對方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溫去病道:“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尊主你要分五成,這太少了,不符合您大能的身份,所以直接分六成吧,就當作是不死會買你傳承的報酬。這里既然是鬼界,從來就沒什么東西是錢買不到的,我不建議你拒絕,因為后頭我不會再開出這樣的好條件來的。”
“…六成?”
幽髓一時沉吟不語,功法什么的雖然十分重要,但誠如溫去病所說的,在鬼界從沒有啥是錢買不到的,幽髓雖然這些年來都不曾把自己的核心功法傳授過弟子,卻已經出售過不只一次,再賣一次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問題只在于…這個價碼究竟如何?
之前幾次交易,人家可都是開出天價,現在換來的報酬卻只是提高抽成,多出來的這一成,具體數目到底有多少個?特別是,這里頭還包括未來的長遠收益,其中變量極多,委實不是那么好算出來的。
鬼界之中強者無數,大能也根本不希奇,但要說其中有商業頭腦,能準確看出這個模式未來獲利點的,就寥寥無幾了,以幽髓來說,它甚至連算數都往往有點問題,一時間沉吟再沉吟,狀似考慮,其實腦中已經空白,根本算不出數字來。
這種受制于人手的憋屈困擾,自然不足為外人道,但溫去病一眼就看穿了,笑道:“這個算術很簡單,你賣我功法,我給你分成,還多提供一個你絕不會后悔的樣本。”
幽髓聞言皺眉,“什么樣本?”
溫去病隨手拋了一件事物,幽髓唯恐其中有詐,不敢伸手去接,只能將此物隔空定住,跟著臉色一變,“血齒傘?”
眼見這鬼界罕見的珍物,幽髓也不免為之動容,但隨即冷笑,“想用這個來收買我?千血之精用作見面禮,的確是有點份量,但只靠這個就想打動一位大能?你…”
溫去病搖手,“好東西總是有,但識貨的鬼卻不常有,我們大家不如閉上嘴,用心來感受一下這個東西的好處。”
“哼!故弄玄虛,血齒傘本座又不是…”
幽髓姿態本高,但一眼掃過溫去病送來的朱紅傘蕈,卻陡然感到一種莫名的吸引力,這顆血蕈里似乎蘊含著什么,非是尋常的千血之精可以比擬,自己雖然檢視不出來,卻覺得非常誘人,朱紅的傘身不住散發著強烈的誘惑,影響心靈,直透神魂,甚至連大能也克制不住。
出于這股本能的悸動,幽髓一爪搶下血齒傘,連想都未及深想,就直接放入口中,幾下大嚼,就整個吞服下去,直到徹底吸納入體,這才驚醒:自己怎么能這么莽撞,沒有防備就直接吞服那小子扔出的東西?萬一這里頭有什么鬼祟,自己現在豈不是非常糟糕?
不過,才剛閃過這念頭,一股驚人的能量就從體內釋放,化作滔滔陰流,行遍全身,轉眼之間,幽髓的力量就不住增長,洶涌的程度,令牠狂喜不已,裸露的更不住躍動。
“這…這究竟是什么?”
激動之下,幽髓的聲音也為之顫動,血齒傘雖然珍貴,但只是對尋常天階而言,它過去也曾使用過,雖然能增益力量,但對大能以上卻效果不強,更絕不似此刻這般立竿見影,一枚下肚,足足能抵自身平日整年苦修,或是可抵吞噬掉一名鬼尊的補益,這究竟是什么神物?
溫去病笑道:“我說過,我們這里有最好的貨,如果打算拒絕我,尊主你會后悔一世的。”
幽髓驚道:“這難道就是不死泉的效果?這具血齒傘難道是用不死泉養出來的?”
溫去病卻直接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此乃天機不可泄漏,尊主只需要知道,這種東西我還有,而且…還有很多!”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幽髓只要腦子沒傻,就知道接下來改怎么作,本是帶著強烈質疑心態和憤恨情緒而來的它,不但幫寶髓塔全員都報了名,加入不死會,更將本身所得傳的“痛苦七幻”相授,跟著心滿意足地離去。
也直到幽髓揚長而去,松了一口氣的圖靈才終于逮著機會,提出自己疑問,“赤魃,那顆血齒傘,有什么特別嗎,為什么就這樣就擺平了頭?剛剛我只是看了一眼,好像整個神魂都差點被一起吸了進去,為什么這玩意會這么厲害?還有,萬血河發來的那張帖子,不是要我們獻出不死泉保平安嗎?你怎么說是那邊要…”
萬血河的帖子,早幽髓一步到來,帖中的措辭還算客氣,但要求巨骨幫獻出不死泉,萬血河將讓出總護法的高位,以榮華富貴相待,雖然也是要來奪取巨骨幫寶貝,可好歹還是利益交換,套上一層皮,沒那么引人反感。
溫去病笑道:“沒錯,萬血河的確下的是威脅信,但那個頭又不知道信中究竟寫的是什么,,它只要曉得萬血河發了帖子給我們就夠了,說不定這個家伙出門之后,逢鬼便說,渲染我們的強大,顯得自己氣勢洶洶上門卻無奈離開時遭遇實屬應當,這都是在替我們搞免費宣傳呢。”
圖靈卻聞言色變道:“那如何是好?萬血河勢力龐大,又有萬古存在坐鎮,哪是我們惹得起的對象?”
溫去病道:“這里是鬼市,地藏只要一天還在,就輪不到萬血河來這里逞兇,它們要是對我有意見,先殺進鬼市,解決掉地藏再說。”
圖靈待要言語,又有幫眾匆匆來報,說是老鬼會之首的姥巫艷率眾到來,希望能與幫主、圣子談談加盟不死會的事。
溫去病笑道:“我早就說過,大勢一成,后頭就會像滾雪球一樣快速發展起來,沒來的唯恐自己會給撇下,到最后,連它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但反正就是來了。”
圖靈倒抽一口涼氣,“之前外頭說地藏讓你出面統合鬼市豪強,我還覺得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做到,可現在…我卻覺得你都快要一統鬼市了!”
溫去病則在師父肩上一拍,開口道:“事在鬼為,只要有夢想,就沒有什么干不成的事。”
言出必踐,于是,繼寶髓塔之后,老鬼會也加入了不死會。和幽髓相比,姥巫艷這名白發鬼婆倒是要和氣得多,不用溫去病拚命忽悠,就頻頻表示善意,甚至一上就先送禮,給錢又給藥,態度好得像簡直像是親爹上門。
不過,考慮到老鬼會的背后靠山,實則是邪魂嶺的鬼韜一脈,它們此刻的表現就不免讓人困惑。
“…雖然我們倆都是背靠邪魂嶺,但那不過是一種臨時合作關系,談不上互相從屬,也不是一條心,老鬼會從來也沒忘記過自己是鬼市的一員,關鍵時刻,肯定會與鬼市的街坊鄰居一條心。”
白發的鬼婆繼續道:“其實霸皇雄才大略,并不是那種盲目動武之人,他對鬼市也從沒有征伐之心,畢竟時代已經不同了,鬼族大聯盟的聲勢如今正如日方中,與其內斗不休,我們更該齊心合力,向外拓展,替大家謀求更好的生存空間。”
話是很動聽,鬼韜一脈這幾年里,一直在致力推動鬼族大聯盟,想要統合鬼族各方勢力,共同征伐諸天,利益均分,大見成效,鬼界的那些巨頭都從中得了不少好處,而姥巫艷的這番說詞,正是鬼韜一脈特色的官方宣傳語。
只不過,看著一個形象十分猙獰的老鬼婆,竭力讓自己顯得慈眉善目,和氣地與自己交涉,溫去病心中有數,這正是鬼韜一脈…或者說霸皇的探底行動。
雙方在短暫接觸后,愉快地達成了協議,不止老鬼會整個并入不死會,溫去病甚至還拿到了姥巫艷的獨家秘法,而當姥巫艷離去,圖靈幾乎虛脫,看著身旁喜孜孜的徒弟,嘆道:“有地藏支持,鬼市五大勢力中,又已經有三家來投,加上如此巨大的會員數,等待大會結束,你就真要一統鬼市了。”
溫去病卻哂道:“這話還是等我們活到那時候再說吧。”
圖靈聞言不禁驚道:“什么?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你別說你沒把握挺過去啊!”
溫去病打個呵欠,倦道:“橫豎還有點時間,我先去休息一下,如果等一下剩的那兩家也找過來,忽悠它們加入的工作,就交給師父你了。”
圖靈錯愕道:“我哪有這種本事?就算想要學你,好歹也把那個血齒傘留給我幾顆,不然我又要怎么去忽悠大能…”
“沒事,五家里面已經有了三家加進來,剩下的兩家,無論你說什么它們都會信,真要道具,不是還有萬血河的帖子可以用嗎?”
溫去病笑著離開,回到了巨骨幫的密室里。整個巨骨幫中,這里是自己最常待,也待得最久的地方,簡直都快要成了自己的臥房,而眼下之所以在百忙中跑到這地方,為的當然不是休息,而是要進行修練。
臨時抱佛腳,在通常是沒什么意義的,可是自己剛剛拿到了兩名大能的功法真傳,如果不馬上檢測一下,豈不是這段時間都白撈?
“…大能層級的功法…痛苦七幻、奪胎化骨…這兩家伙真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啊。”
溫去病匆匆將入手的兩部真傳看過一遍,隨即閉上眼睛,思索這兩部真傳的奧秘,也透過魔屋的演算虛妄,將之分拆開來,方便進行后續研究。
痛苦七幻,演繹七種不同的極致痛楚,是為攻心法門;至于奪胎化骨,則是血煉之法的高深運用,雖然看不出背后大道,卻稱得上是別樹一格,另辟蹊徑。
“兩套法門,分別蘊含不同的大道,正常修練,需要窮年累月之功,不過,也不是沒有捷徑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