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司馬冰心的絕世容顏猶在,這一幕絕對是楚楚可憐,會引起眾人的憐惜之心,就似燕姣然所化的神尸,縱使邪異,仍給著人凄美的感覺,但此刻的她,無顏無發,身披血衣,置身在紫電怨雷中,就只是一個丑陋的妖物,正在仰天悲嚎,而落下的道道的天雷,正是天譴落下,誅殺妖孽。。
數百里內,整個神都的人都看得到這一幕,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指指點點,說是神都出了妖怪,引來了蒼天震怒,發動天譴,要誅殺妖邪云云,這些話傳入周圍的司馬家人耳中,他們又是惱怒,又是尷尬,更無從想像這些言語若是傳入冰心耳中,她又會是甚么感受?
…只希望,她聽不見這些話吧。
…然而,這件事可能嗎?
“住、住口!你們都給我住口啊!”
似乎忍不住傳入耳內的大小聲音,受不了無知百姓的指指點點,司馬冰心伸手摀耳,想要讓自己聽不見,“不要再說了!全部給我閉嘴!”
怒吼出聲,卻隨即被滾滾天雷掩下,跟著又一道劫雷劈落,穿透夔牛法相,正中她后背,把她往前劈飛了百余米。
夔牛血脈,本就擅長控雷,所以對雷電有著特殊的抗性,溫去病估計,這是司馬冰心能超出自己預料,苦撐到現在的主因,而如若她能專心凝志,撐個十多道劫雷應該沒問題,可她此刻心志狂亂,好像根本沒在運勁擋雷,只是想發泄怨恨,對身外的一切都不管不顧,只拿肉身擋了幾道劫雷,法相就瀕臨破碎,此時此刻,真是神仙難救。
“溫去病!你這個禽獸!你回答我!”
似乎知道捂耳擋不住那些持續傳入耳內的雜音,也顧不上和他們計較,司馬冰心干脆放下手掌,指著怨恨的對象,厲聲道:“你明明就不喜歡我,為什么之前不直說?為什么還扮作妖尊來耍我!為什么又要我嫁給你,你到底當我是什么?”
厲聲尖嘯,斥罵出口,底下卻是一片嘩然,神都百姓有的驚愕,有的轟笑,因為司馬冰心雖然是指著人開罵,卻完全指錯了方向,溫去病如今所站的位置,在她正后方,而她手指的方向,根本空無一物,整個搞錯了。
武蒼霓和司馬家人的心卻為之一沉,這代表司馬冰心現在連最基本的感知能力都沒了,心也整個亂了,而天劫臨頭,這件事是絕對要命的…
“溫去病!你這孬種,你為什么不回答?你說話啊!”
手指著空處,司馬冰心對著并不存在的目標,聲嘶力竭,淚水狂流,“你不是第一武神嗎?你不是人族戰神嗎?為什么連當面甩我的勇氣都沒有?”
少女的這句大喊,直接被天上的雷聲蓋過,現場并沒有多少人聽到,而在雷聲轟隆,震動神都的同時,電光已經先一步打落,兩道劫雷一前一后,幾乎沒有時間差地落下,將司馬冰心身后的夔牛法相完全打爆。
紫電夔牛,發出一聲悲慘的哀號,仰天而嘯,似不甘似不舍,形象漸漸隱沒,終至消失不見,而劫雷破開法相后,直接命中司馬冰心,爆炸開來,璀璨的電光閃耀,連天階者一時都看不清楚。
“冰心!”
武蒼霓的厲叫,當真是無比絕望,就連溫去病都感到一陣椎心之痛,法相已毀,法身未鑄,還心神大喪,這種情況下哪還有可能扛得住雷劫?兩道劫雷接連貫頂直下,司馬冰心灰飛煙滅已經是必然的結局。
…你問我為什么不當面跟你說清楚?我…我沒有機會啊!
懊悔的情緒,強烈地涌上溫去病心頭,思緒十分混亂,第一時間想得到的,就是自己是什么地方錯了?是否…曾在哪個時間點上,自己有個機會,作出不同的抉擇,能讓如今的一切都變得不同?
…妳罵我的話,都罵得很對,但…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甩妳?怎么妳對我是有那種感情的嗎?這又是什么時候的事?妳壓根就沒跟我說過,也從來沒人告訴我啊!我甚至都不知道聯姻對像怎么就變成你的啊,我真的沒有要你嫁給我啊…
…如果早點知道這些的話,或許,妳今天就不會慘死在…
“溫去病!你這個懦夫!為什么不敢回話?溫去病!你有膽就說話啊!”
…呃!
厲吼聲入耳,溫去病錯愕抬頭,兩眼發直,錯愕中卻帶著希望,底下的武蒼霓也是無法置信,一臉詫異地望向半空,漸漸消散的電光雷霞中,司馬冰心的身影清晰起來。
狼狽依舊,白袍上的血灑得更多了,但…身形卻依然完好,法相已經破碎的她,竟然在兩道劫雷轟炸下,全身而退,溫、武兩人簡直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怎么可能?
…即便鑄成法身,尋常天階者也不敢直接用法身去接劫雷,能做到這種事的,肉身之強橫,完全有資格扛一個“金鋼不壞”的頭銜上去,是當初山陸陵、如今龍靈兒這一層次的。
…她…究竟是怎么作到的?司馬冰心的血脈和功法溫去病和武蒼霓都心中有數,斷然沒道理會有這種肉身強度…
仿佛有意回答溫去病的疑問,又是兩道劫雷交織一起,連環打下,在沒有任何阻礙的情形下,破空打落,正中司馬冰心,雷電爆開,慘叫響起,少女直接被炸飛出去數百米,鮮血噴飛,卻被強烈電流瞬息焚滅。
劫雷之下,這些本都是再正常也不過的情況,而理應與這伴隨的,就是受雷者身軀直接破碎,如鮮血一樣被強烈電流瞬息焚滅,最終灰飛煙滅的收場。
可是,此刻在雷光纏繞中的司馬冰心,雖然也受傷了,卻遠沒有到身軀破碎的地步,在劫雷痛擊下,她痛極而嚎,周身血肉破裂,雷光像滿溢的海水一樣,從眼耳口鼻、骨肉裂口往外泄出,著實可怖,但…也僅只如此,整個人沒有要粉碎化灰的樣子。
光只是這份抗擊力,盡管還及不上太陽龍的強悍,也絕對可以傲視大多數的強橫生物,足可夸稱“金鋼不破”了。
…夔牛血脈,哪里來的這等強橫的抗擊力?
而司馬冰心如今的異常情況,還不只如此,在溫去病的著意觀察下,發現司馬冰心的皮肉裂口,雖然看起來被雷電劈的焦黑,卻有違常理地在緩緩活性化,死肉重生,漸漸愈合,再生速度雖然并不是太快,卻比正常速度快得多。
強大的肉身抗擊力,加上一定速度的血肉再生能力,讓司馬冰心能夠連續硬挺多道劫雷而不死,這是奇跡出現的理由,但溫去病卻愈發糊涂起來。
登天的過程,就是要把畢生所學揉合在一起,整理出道路來,但無論司馬家的絕學,或是玉虛真宗的秘法傳授,甚至把狼系與夔牛血脈的各種可能都考慮進去,也解釋不了司馬冰心如今這強橫的金剛之軀,還有不合常理的再生能力。
而更讓溫去病感到心頭發涼的,就是這兩個特性,通常都是妖族的強項,在各類妖族中,擁有不破之軀、擁有高速再生的,都為數不少,甚至連兼具這兩者的洪荒大妖,都所在多有,根本不足為奇。
…這么說來,冰心的身體,是開始往妖族變化了?是因為和太古妖都的聯結?
這個念頭讓溫去病為之顫栗,若是換了平時,自己肯定第一時間阻止,不讓冰心在這條路上陷得更深,妖化這條路,對于人類來說風險太大,何況要是牽涉到太古妖都的隱秘,更是后患無窮,但唯獨是此刻,溫去病卻進退維谷,冰心此刻能力抗天劫,靠的就是妖之力,要是阻止她在這上頭前進,等于直接害死她。
…樵峰,你說,我現在該怎么辦?如果你在這里,你又會怎么辦?
一時間躊躇難定,溫去病異常糾結,而司馬冰心卻重新站定,指著空無一物的方向,再次喝出,“你…你跟她明明已經是一對,你們可以直說的啊,直說你們是真心相愛的,我不會再死纏爛打,不會死賴著你的,你為什么要一下扮妖尊,一下扮什么山陸陵,當我是玩偶一樣耍?無恥渣男!”
冰心這下罵得兇狠,溫去病都覺得臉上一陣熱辣辣的疼痛,而底下不曉得有多少指責的目光,正朝自己看過來。
但比起后頭身敗名裂的可能,自己更擔憂冰心現在的狀況。假若她只是在胡亂瞎指,那也還罷了,只是單純的感知錯亂,并不足為奇,但她指著某個方向叫罵時,手指得很直,從頭到尾沒動過,這表示,在她的感知中,“溫去病”確實在那位置,她深信不疑…
不應有的錯判,加上毫不懷疑,這種狀態就并不尋常了,恐怕…心魔已起,偏執之下,心為魔控了,心魔本身已經是大麻煩了,冰心本身還被七邪覆的邪穢所浸,若是兩者結合,那當真是無藥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