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如今(身shēn)上的傷,其實都還只是皮(肉肉)受損,并沒有到傷及筋骨的程度,法界受損的(情qíng)況也還好,很快就能徹底修復,所以龍仙兒的這一擊,不是虛有其表,就是半途收力,不過,溫去病對此沒有什么感覺,更多只是劇烈震驚后的渾噩。
…原來,這就是當初的真相?
…一切的一切居然是這么回事。
…那個人,后頭還真是挑到了一個最好的善后者,還把最深沉的惡意,透過她傳來,在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知去向的時候,仍透過埋下的棋子摑來重重的一巴掌,打得自己暈頭轉向,連帶否定了過去的一切認知。
溫去病突然覺得一陣茫然,只能靜靜看著上方的朗朗天幕,無數的疑問浮上心頭。
那個人打一開始就在設局,先是找來四武神,建立碎星團作為消滅妖魔的工具,同時預備當碎星團的所有價值被榨干后,要將碎星者們坑殺,一個都不留,當自己確認了這個事實后,心中的怒火與恨意,堪稱此生之最,從來就沒有哪一刻,那么想把某個人碎尸萬段。
但現在,(胸胸)中涌現出的恨與怒只有過之而無不及,此刻恨恨的緊握雙拳,指甲掐在手掌心中,恨火熾燒,只想找機會把那個人扯來,消滅到連最后一絲塵埃都不剩下,在徹底抹去他的一切痕跡。
…如果,連我們當初所打的仗,所作出的選擇,自己和讓人付出的犧牲,確實是正確的信念都沒了,那…我們現在還能相信什么呢?還能…用什么來當信念而從戰爭的(陰陰)影中擺脫而活下去呢?
…不僅要毀滅我們的,還要摧毀我們的精神,現在連最后一點正當(性性)都不想留給我們?
…你就真的,要做得那么絕,一點余地都沒有留?
無盡的恨意在溫去病(胸胸)中凝聚,此刻真的很想重重一拳砸在地上,發泄這股恨火,但一股更為強烈的疲憊與無力感,卻已經浸潤全(身shēn),讓自己連一根指頭也抬不起來…
“…要睡覺回家去睡,這里是我的地盤,不是讓你大老遠專程跑來睡覺的。”
(身shēn)影晃動,龍仙兒已經出現在溫去病(身shēn)旁,站在那里,垂首俯視。此刻龍仙兒原本披散的頭發已重新束好,臉上的血也擦去,雖然經過了一次簡單的整理,但并沒有就此恢復早前的典雅與閑適,眼中也流露著一股極度的疲憊。
“我要一個承諾,不傷害你,不傷害你的兄弟,也不違天地良心…只接受這個條件,我已經很讓步了,你(愛ài)要不要,不想要的話,到時候就準備替尚蓋勇收尸吧。”
龍仙兒神(情qíng)冷漠,但說完話后,并沒有直接就此離去,而是一揚手,跟著一個小瓶子掉落在溫去病(胸胸)口。
“把這個拿去,司馬冰心那個丫頭用得到,雖然并治不了她的傷,但多少能好轉一些,就當是…算了。”
(欲yù)言又止,龍仙兒最終沒有把話說下去,讓人有些猜不到意圖,接著搖搖頭,轉(身shēn)要離開,但走出幾步,又突然停了下來,幽幽冒出一句。
“…其實這段(日rì)子你們在漢水做得不錯,展示給大地上所有人看,你們存在的另一個可能,指引向一個不同的未來,我想你們大概對此很得意,但你有沒有自問過一句…”
龍仙兒的聲音,驟然變得異常森冷。
“如果你當初那些和野心都大的戰友現在還在,你們還能做得那么好嗎?如果沒有被我把人清洗過,綁手綁腳的你們,還能夠做得出現在這番成績來嗎?”
虎踞郡中,碎星團新建好的休養所,已經是郡內最高級的治療、休養之地,外頭戒護重重,明面上有重兵把守,暗地里還有各種(禁jìn)法配合碎星團的潛伏高手,沒有一定(身shēn)份的人,休想入內,就是僥幸闖進了也斷然出不來。
司馬冰心此時正在休養所中最好的病房,臥(床床)靜養。雖然躺平在(床床)上,卻是思潮起伏,難以靜心,沉淪在完全黑暗的世界里,想著自己的未來,慢慢涌現出的些許記憶片段,讓自己更加苦惱,心頭更是一片迷茫,不知接下來要何去何從。
現在自己受創的頭臉與(身shēn)上傷處都敷了藥,氣息平和,雖然并不認識,卻依然能判斷出全是最好的藥物,少少一點便價值千金,碎星團完全把司馬冰心當成了自家人,在治療上下了重本,不惜一切代價,這一點司馬冰心隱約感覺得到,卻依舊生不出謝意。
正確來說,是自己明明很想要感謝這些伸出援手的人,也知道自己應該要感謝這些人,卻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的感覺卻是異常的冷漠,就是感謝不下去,仿佛這些人就是自己的冤家、仇敵…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情qíng),連自己也解說不清。
…這里不曉得是什么地方?周圍這些人也都不曉得是什么人?聽聲音,這里好像人來人往的,卻沒有一個是自己熟悉的人,這樣的感覺…自己不像是在接受治療,反倒像是被人關押起來,只是為了防止犯人出事才順便治療一樣,陣陣擔憂、恐懼,油然而生。
早先一直陪著自己的那個女人,如今也不曉得離開去哪里了,自己雖然也不認識她,想不起她是誰,但她對自己的那份關心,卻是感受得到的,甚至…自己還能感覺到,她在自己面前一直裝著笑,明明好像很擔心,很傷痛,卻在避免讓自己也為著處境而難過,這份溫柔的用心…真是好溫暖啊!
…她是自己的親人嗎?應該是姊姊?還是什么親戚?如果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是不可能這樣的。
…倘使記得起來她的信息就好了,起碼,這樣還能叫出她的名字來…偏偏自己這塊什么也不記得了,無論怎么回想都只有一片空白。
還有那個同樣不知去哪里的男人,他的聲音和語調,明明聽了讓人怒火中燒,很想拿什么東西砸在他臉上,不過,卻不曉得為什么,自己覺得他應該是好人,是個…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那么他如今去哪里了呢?為什么…沒有再回來看看自己?
…自己想看到的人,現在都不知去了哪里,反倒是有一只煩人的蒼蠅,不斷在旁邊嗡嗡嗡的,讓人非常不舒服。
“…冰心姐姐…小姐姐…冰心姊…妳聽得見嗎?聽得見我說話嗎?是我啊!妳還認得我嗎?”
(嬌交)(嬌交)嫩嫩的女孩嗓音,在一旁不遠處,已經連續喊了小半時辰,自己能感受得到,這女孩和剛才那個叫霓蒼還是蒼霓的女人一樣,都對自己非常關心,雖然還另外抱持著一些自己沒摸清楚的(情qíng)感,但確實是對自己好的人,可…自己卻沒覺得溫暖,反倒覺得很煩…
…這個是隔壁的病友吧?
…在這種地方遇到的人,肯定都是一起接受治療的病患,這倒也還罷了,可她喊了這么半天,明明很近,卻都沒有能往這邊靠近,好像是被什么東西給捆住了。
…連住院養傷養病都要綁上繩索的病友,不是神經病也是病得不輕,還是少近為妙。
“冰心姊,妳睡著了嗎?醒醒,醒醒啊,我有些話想要告訴妳…”
傳來的呼喚的聲音越來越近,聽起來那個女孩在歷經長時間掙扎后,好像終于掙脫了部分束縛,緩緩在朝這邊靠來,一路上還伴隨著(床床)鋪的拖拉聲、鎖鏈的叮當聲響,果然癲得好厲害。
“…妳在叫魂啊!”
迫于無奈,司馬冰心開口應了一聲,不知道這女孩一直纏著自己要做什么,就聽她壓低了聲音,悄聲道:“冰心姊,妳絕對不要相信姓溫的。”
…姓溫的,誰啊?
“那個姓溫的,他其實就是山陸陵,號稱鋼鐵衛士的那個,這家伙善于偽裝,其實不是好人,說的東西和實際做的根本兩(套tào),還喜歡在人前裝好人,妳…妳千萬別相信他!”
對于鋼鐵衛士山陸陵,龍靈兒原本還是比較敬重的,百族大戰中的人族戰神,功勛彪炳,以地階手刃無數妖尊,魔尊,堪稱一代傳奇。這些年很多孩子甚至都是聽著他的傳奇故事長大,就是當初帝國丑化、覆滅碎星團,也沒能把太多的臟水往他(身shēn)上潑,高大的形象仍然是擺在那,只是成了一個悲劇英雄。
但是,自己之前與溫去病的幾回對談,印象實在太不好了,加上溫去病的刻意刺激,拉仇恨的效果極佳,龍靈兒對他的演出當真是深信不疑,更開始擔憂,萬一只有自己知道他的假面具,別人都為他所欺,到時候被賣了還當他是好人,那豈不是糟糕?
要是自家二姊現在在這里,自己肯定要先向她痛陳厲害,不管她說什么,都要把她拉走,不能讓她繼續被溫去病哄騙,哪怕直接動暈她都該,但既然她如今不在,自己擔憂的就只有冰心姐姐一個。